第752章
沈家是書香之族,族中讀書種子不斷,每逢鄉試之年都有子弟到南京應試 為了安置這些子弟,宗房就將南京貢院附近置辦了宅院,留人駐守。每逢鄉試之年,沈氏子弟來南京,也就免了寓居賃宅之繁雜,可以安心備考。 宗房每次都遣人跟來,照顧族人應試,也是宗房福澤所在。 雖說千里跋涉,不過沈對于此事并不反感。沈家傳了幾代人,血脈早就淡薄,多幾分往來,也是為了日后好相見。這些有資格下場的儒生,都是族人中的姣姣者,宗房也樂意賣這份人情。 只是近些年,沈家在鄉試這里有些青黃不接,上一次鄉試就“顆粒無收”。不過今年,有“小三元”沈瑾在,沈心里倒是有幾分把握。 至于其他幾位過來應考的旁支長輩與姻親,沈并不看好。 南直隸雖與北直隸一樣,每科鄉試解額都遠高于其他行省,可其競爭慘烈要遠盛于其他地方。 像沈家那樣,小一輩中在二十年之內,出了進士三人、舉人三人、生員五、六人,早已經是引人側目。不過玉字輩子弟的靈氣,也讓這些人占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多是資質尋常之輩。 至于水字輩的族叔、族伯,胡子一把、兒孫都有了,依舊不死心想要舉業的大有人在。不過沈瞧著他們,也就是如此。能夠壓著那些年輕生員,考得下場資格,已經是他們的極限。就算三年到南京一次,也不過是次次都在孫山后,陪太子讀書罷了。 沈對面的年輕儒生,不是旁人,正是為了沈應試,合家回南邊的沈琰 沈琰在南京的宅子,也在貢院附近,與宗房所置宅子相隔不遠。沈琰在松江時得過宗房照拂,既知曉沈來南京,也沒有避而不見的道理。 這一走動,兩下就相親起來。 沈琰不過二十出頭,又娶得是宦門之女;沈更年輕,已經是生員。這兄弟兩個前程可期,沈自是樂意交好這二人。 在沈看來,沈琰與沈兄弟都非池中物,這樣的子弟正應該多拉攏,怎么真的能當成外人?只是入族譜之事,有個二房在前頭,就是宗房也不好就此事說什么。 難道非要通過二房,有沒有什么法子繞過二房?沈心中莫名想到。 因沈玨“歸宗”之事,宗房與二房如今關系不尷不尬。雖說宗房有強人所難之處,可到底是骨rou難舍,情有可原,不過二房卻沒有讓一步的意思,這半年來并未主動與宗房往來,宗房也不好上趕子湊過去。如此一來,兩家的關系算是僵了。 沈琰正在窗前眺望,三年前他也是從這里考出來。當年他運氣頗佳,正好在下場前壓中的考題,不知今年沈運氣如何。根據沈所說,前兩場他感覺都不錯,文章做的比較順溜。 要是沈榜上有名,是打發沈上京去應明年那一科,還是留在南京,三年后一家人再上京? 沈琰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他之所以避到南京,就是想要疏遠與喬家關系。喬三老爺明年起復,以喬家如今日薄西山的景象,少不得還要去攀扯尚書府那邊。沈琰心下警醒,不愿夾在中間,被喬三老爺做文章,這才帶了家人南下。 今年既是鄉試之年,明年就是會試之期。沈琰有自知之明,自己的水平不夠,明年那一科去不去都差不多;但是沈這里,是一鼓作氣?還是再讀三年書?他還是想問問弟弟的想法,并不想要自專。 外頭傳來鳴鑼聲,貢院大門開了,開始放第一牌。 沈與沈琰兩人都起身,站在窗前眺望。 貢院門口,烏壓壓的后腦勺。等著放牌的人群,足有上千人。 沈與沈琰兩人雖沒在那邊擠著,卻打發管事守在那邊門口。馬車已經是預備好的,就在茶樓下邊停著,只等著沈瑾、沈兩人出來。 沈瑾今年二十一,沈今年十八歲,兩人年歲相仿。因是同一年下場的緣故,兩人之前也論過幾次文章。 這次放牌,兩人都在其中,就結伴出了考場。 兩家的管事也在一處,便迎了上去,護著兩人從人群中擠出來。 沈與沈琰見了,便結了茶水錢,下了茶樓。 看到沈親自等在貢院外,沈瑾帶了感激道:“讓二哥受累……” 沈擺擺手道:“你我族兄弟,說這些就見外了……” 沈與沈琰是嫡親兄弟,倒是沒有說什么客氣話,不過看到兄長時嘴角也是不由自主地上翹。 兩家都有馬車在,幾人就分乘了兩輛馬車,離了貢院街。 一上馬車,沈就低下頭,嗅了嗅身上,臉上帶了嫌棄之色。 “怎了?”沈琰帶了關切道:“可是身上不舒服?” 沈苦著臉道:“今日倒霉催的,隔壁老兄不知怎地,一直在拉肚子,香飄十里……熏得我昏頭轉向,覺得自己都臭不可聞……” 沈琰搖頭道:“哪里就至于?是你自己瞎尋思。等一會兒到家,洗了澡就好了……” 沈伸了下懶腰,帶了幾分愜意道:“總算是考完了……” 沈琰也帶了笑意:“這些日子二郎辛苦,我叫人定了船,如今正是秋高氣爽,正可游湖……” 沈少年心性,因是惦記鄉試,才狠讀了兩年書。如今只覺得出了樊籠,身上都覺得松快了,不過想著兄長對自己期望頗深,他也不由忐忑,小聲道:“大哥,反正我是盡力而為……若是不如意,咱們就等下一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