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9章
“慶福樓的上席,熱菜在熏籠上熱著。”秦耀招呼沈瑞在羅漢榻上坐了,帶了幾分得意道。 沈瑞上下打量他一眼,道:“我怎么覺得光遠還另有玄機?” 秦耀帶了神秘道:“天機不可泄露等崇堂來了,恒云就知曉了” 沈瑞笑了笑,端著茶碗吃了口茶,心里大致有數。雖說覺得有些不妥,不過見秦耀興致正高,也沒有掃興。秦耀自己也是生員,讀過《大明律》,什么犯禁什么不犯禁也是心中有數。 隱隱的,沈瑞也有些好奇。后世對大明朝最深的印象,除了錦衣衛、東廠、黨爭,剩下的就是各種名妓的傳聞逸事。 這會兒功夫,就聽到外頭有動靜,有個小廝進來稟道:“少爺,鄭相公來了” 秦耀起身道:“想著他也該來了,咱們去迎迎……” 沈瑞便也跟著起身,隨秦耀出去。 剛出屋門,就聽到院子里有人揚聲道:“光遠,快來搭把手” 隨著說話聲,影壁后轉過兩人。一個是二十來歲的儒生,額頭上汗津津的,手中扶著一個身子軟成面條似的醉鬼。 那醉鬼醉的狠了,衣襟上都是嘔吐之物,黃黃白白的。 “這是陳鼎?怎么帶了他來?”秦耀看的已經傻眼,詫異道。 沈瑞站在秦耀身后,已經止了腳步。實在是愛潔,加上這陳鼎也算他鮮少厭惡的人之一,不耐煩上前搭手。 那儒生正是鄭高,滿臉無奈道:“我去府學見教授,出來就見他醉倒在馬路伢子上,這隆冬時節,總不能任他倒著,又不知他如今在城里的住處,只能叫車拉到這邊來。” 到底是同窗,即便平素再不喜,也有香火情分在,秦耀無奈道:“既是崇堂帶來了,還能扔他出去?今兒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向來自詡圣人君子的陳鼎竟然成了醉鬼還真是稀罕” 嘴上這樣說,秦耀也嫌棄陳鼎骯臟,不肯上前扶。 正好廂房里的秦家管事與長壽聽到動靜出來,就從鄭高手中接了人,半拖半扶地將陳鼎送到堂屋上椅子上,又聽吩咐去了陳鼎身上的外衣。 饒是如此,秦耀臉上也帶了嫌棄,捏著鼻子道:“這是吃了多少酒?真是臭氣熏天……” 鄭高先與沈瑞打了招呼,方抹了一把汗道:“若不是遇到堵心事,也不會這般狼狽,方才我剛扶起他的情景,你們沒看到,眼淚都出來了,嘴里念叨著‘人人皆是富貴眼,還自己抽自己耳光,說是無能廢材,才得不了’案首,丟了親事……” 秦耀聽了,神色微怔,隨后看了沈瑞一眼道:“這陳鼎在學中數次針對恒云,就是為了恒云得案首的緣故?” 沈瑞也覺得莫名其妙。 鄭高才想起去年案首就在眼前站著,忙道:“許是他想偏了,既得了功名,案首不案首的又差到哪里去?聽著像是親事遭拒,‘案首,不’案首,的說不得只是對方的推托之詞。要不然也不會拖拖拉拉到現下,這離去年院試都過了一年半了……” 秦耀狠瞪著陳鼎,想起了什么似的,勃然大怒道:“不將女兒許給他,就是長了富貴眼了?他算是老幾?寒門出身且不說,只說這清高孤介性子,誰眼睛瞎了,會將女兒許給他?” 他這樣一怒,倒是將鄭高嚇了一跳。 鄭高看了眼秦耀,又看了眼陳鼎道:“光遠這么惱,不會……是因為田山長吧?陳鼎這是……向田山長家求親了” 秦耀跳腳道:“不過是‘癩蛤蟆想吃天鵝rou,癡想妄想罷了堂舅家的表妹還小,離及笄還早,什么時候許過什么’案首,不‘案首,的話?真是沒想到,資助他讀書還資助出錯來,這樣自說自話,全然不顧女兒閨譽,真是白眼狼,’恩將仇報,不外如是” 沈瑞聽了,不由豎起耳朵。倒不是他存了八卦之心,而是田家有兩個未許字的閨女,也曾是沈玨未婚妻的候選人之一。 沈瑞年初曾聽徐氏與沈滄提過一次,沈滄言談之間頗為看好田大老爺家的長女。 田大老爺品級不高,可出身田家就有加成。加上三太太品行在這里放著,田家家教雖嚴,可田家女子稱得起“才貌雙全”。 因二老爺早就在家書中將沈玨親事都托付給大老爺夫婦,大老爺覺得田家家教人品最讓人放心。要是再尋一門像喬家那樣的姻親,可是將沈玨拖累死了 這背后多少也有多照應三老爺、三太太的緣故。 沈滄看了幾年,也看出沈瑞與沈玨兄弟兩個的性情。沈瑞平素不聲不響,卻是個主意正的,即便是楊氏進門,也當不了沈瑞的家去;沈玨沒多少主見,喜怒又隨心,娶個不賢的婦人進門,要是被糊弄住了,說不得就要被轄制住,疏遠了小三房。要是娶了田家女,就不用擔心這個了。 徐氏怕委屈了沈玨,始終遲疑。二老爺如今是正四品官,沈玨還有個尚書做大伯,能尋到更好的岳家。田家名頭雖大,門生故舊雖多,可本家田大老爺一人出仕,品級又低,其他有職官,品級更低,還是堂親,沈玨在仕途上借不上力不說,說不得“親上加親”后,還要給這邊增加負擔。 另外就是沈玨與三老爺叔侄秉性不同,三老爺喜靜不喜動,沈玨卻是坐不住的,田家姑娘的脾氣雖溫溫順順,與三太太一脈相傳,可能與三老爺舉案齊眉,卻未必能合得上沈玨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