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瑞要是入仕晚，借不上大老爺?shù)墓猓诠賵錾暇鸵D難。

    今是請了一天假，如今還有小半日空閑，沈瑞就去上房打了招呼，帶了長壽、長福去了王家。

    王守仁從江北回來后，在刑部交接完差事就告了“病養(yǎng)

    按照規(guī)矩，官員生病，可以請病假三月，三月滿了需要再請，否則的話職位就要出缺。王守仁這里，并不是請假三月，而是直接因病出缺。

    王守仁的確是大病了一場，不過沒有外人猜測的那般嚴(yán)重。只是他在江北查舊獄，一下子得罪太多人，朝堂上風(fēng)聲有些不對，如此退避一步，也是為了保全父子兩個。

    只是有些委屈何潁之，因訂婚倉促，婚期又在臘月里，倒是被不少人看成是王家在“沖喜”。

    其實(shí)婚期之所以定的倉促，是因王守仁年后就要回鄉(xiāng)“養(yǎng)病”。

    沈瑞到的時候，王守仁正臨窗而坐，手中握著一卷書。經(jīng)過將兩月的休養(yǎng)，他早已病體痊愈，只是因之前生病掉的分量一直沒回來。加上這些日子不怎么出屋子，皮膚有些泛白，看著就有些單薄。

    沈瑞沒有換衣裳，依舊是早上那身外出做客的裝扮，王守仁撂下手中書，招呼他近前坐了，笑道：“收拾得這般鄭重，這是往楊家去了？”

    沈楊兩家聯(lián)姻的事，即便沒有宣揚(yáng)開來，可王守仁是知曉的。

    對于這門親事，他也是頗為贊同。

    楊家書香門第，與沈家算是門當(dāng)戶對。

    要知道現(xiàn)下三位閣老，當(dāng)年都是在詹士府任職過，是今上任太子時的故人。

    如今朝中三閣老互相別苗頭，沈大老爺身為尚書，無論傾斜哪一方都不妥當(dāng)。沈瑞的親事，一個不妥當(dāng)，就會將沈家拉入黨爭。如今跳出三黨外，即便楊家根基薄些，也不無好處。楊廷和出身雖不是三鼎甲，可也是翰林院出身，又是東宮任上，以后入閣可期。

    沈瑞想到上午楊廷和那隱帶失望的眼神，訕訕道：“弟子又給老師丟人了。”

    王守仁坐直了身子，道：“怎么回事？”

    沈瑞苦笑著將上午試帖詩的事情說了，王守仁搖頭道：“那是你的弱處，我早囑咐你除了讀詩詞選集，還要勤作詩……這兩個月我這里事情多，你那邊書院課業(yè)又重，倒是忘了這一茬……”說到這里，面上帶了幾分遺憾道：“楊大學(xué)士不知你有急才，否則考一篇時文，即便得不了褒獎，也能上了臺面。”

    沈瑞道：“之前弟子并不著急，即便知曉自己所短，也想著循序漸進(jìn)，如今卻是有些急了……想要在此處有進(jìn)步并非一朝一夕之事。離明年縣試就剩下幾個月，弟子真有些摸不準(zhǔn)。”

    并非是擔(dān)心童子試過不去，而是怕成績太低，叫楊家人輕視。

    楊家父子擱在后世，就是學(xué)霸類型的人物，沈瑞不想差不多。

    王守仁想了想，道：“只要走科舉仕途，試帖詩就繞不過去，從童試開始，入了翰林也要照舊。你若是不將此處補(bǔ)足，院試還罷，鄉(xiāng)試、會試都希望飄渺。”

    沈瑞聽了，只覺得頭疼。

    時文是定式文章，大家水平高低，除了自身解題的水準(zhǔn)之外，還取決于主考官的喜好，可以有跡可循；試帖詩文字更少，可要求更高，一不小心就流俗。

    沈瑞目前不是做不出，而是沒靈氣。在低等考試時，可也勉強(qiáng)過關(guān)；到了鄉(xiāng)試、會試，同其他人一比，就成了不足

    王守仁看著弟子愁眉苦臉的模樣，不由一笑：“你也是呆了，先前學(xué)時文時的機(jī)靈勁都哪里去了？說到底，試帖詩同時文，都是限定題目，限定格式，只是字?jǐn)?shù)多寡不同罷了。只要你能做出花團(tuán)錦簇模樣，誰會去與你扣字眼，領(lǐng)會詩意？”

    沈瑞聽了，眼睛一亮：“老師的意思是，弟子之前那種‘總結(jié)試’的法子，也可以應(yīng)用到試帖詩上？”

    王守仁點(diǎn)頭道：“有何不可？你要是哪一日做試帖詩，也同做時文一樣花團(tuán)錦簇，那也就能蒙人……”

    沈瑞之前一葉障目，總覺得詩詞好壞需要詩才，如今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只是為了應(yīng)試，并不是為了在士林揚(yáng)名，只針對考官就是了。

    他站起身來，對王守仁躬身道：“謝老師指點(diǎn)。”

    王守仁無奈道：“不過是取巧，到底不是好事……你既在這里是短處，就要揚(yáng)長補(bǔ)短，否則即便科舉順利，以后士林交友難免為人所輕。詩畫不分家，有沈家三老爺在，你也算是近水樓臺先得月，以后每日再加練十張大字，丹青這里閑暇也用用心，只要有所展長，旁處短處便也能掩了……”

    認(rèn)識四年，王守仁也看出，自己這個弟子即便讀書勤勉，天資出眾，可也做不了文魁。

    沈瑞垂手聽了，老實(shí)應(yīng)了。

    想著王守仁明年就要返鄉(xiāng)，沈瑞帶了遺憾道：“可惜弟子明年要應(yīng)童子試，不能隨侍老師身邊……”

    王守仁白了他一眼，道：“我又不是不回京，作甚小兒女態(tài)？等過兩年，一切安生，我會奉祖母進(jìn)京……”

    沈家與楊家既已經(jīng)“相看”過來，兩家有了默契，沈瑞要訂婚的消息就也在親族中傳開來。

    即便沈大老爺與徐氏是嗣父母，完全可以做主，卻也不好略過對沈瑞關(guān)愛有佳的沈理與郭氏去。沈理那里，就由沈大老爺告知；郭氏這里，徐氏則使人送了帖子，親自過去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