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他皺眉道:“聽說你吩咐人收拾行李,這是要作甚?” 沈瑾躬身道:“爹,兒子想要早點去南京,府學同窗里如今已經有動身的了。” “胡鬧”沈舉人呵斥道:“八月份鄉試,哪里需要去這么早?族學里那邊今年也有子弟下場,等到七月族里會安排人去南京,你隨行就是。作甚要特立獨行?” 沈瑾忙道:“兒子只是想要避開暑熱上路,早日去南京讀書……那里名儒眾多,士子云集……” “不過是借口想要讀書,哪里讀不得?還是你存了狠毒心思,想要給太太扣個不容繼子的罪名?”沈舉人黑著臉道:“或是想少了長輩管束,去繁華之地風流賣弄?” 沈瑾聞言,卻是怔住。 自己不過是想要安心讀書,怎么成了“狠毒心思”?如今鄉試就差幾個月,又怎么可能有功夫有心情“風流賣弄”? 沈舉人只當自己說中沈瑾心思,瞪著他道:“當我是死了不成?莫要做鬼我說了不許去就不許去,等到七月時隨族人一道過去就是” 沈瑾還想要再說,沈舉人已經擺擺手,喝道:“莫要再啰嗦,還不下去 沈瑾面色蒼白,望向沈舉人,眼中隱帶祈求。 沈舉人卻是滿臉不耐煩,立時轉了身去,看也不看沈瑾一眼。 沈瑾無奈,只能長吁了口氣,低聲道:“那兒子就退下了。” 出了書齋,沈瑾精神有些恍惚。 方才沈舉人面色的厭惡毫不遮掩,父子之間為何到了這個地步? 年紀相仿的繼母進門,自己這個年長繼子避出去,有什么不對?怎么就成了“狠毒心思”? 想著在自己百般懇求之下,沈瑞還是被出繼,沈瑾心里越發難受。 盡管他不曉得沈舉人從二房得了什么好處,可只從沈舉人這幾日春風得意中也能曉得這其中定是得了甜頭的。 為了好處,就可以絲毫不顧念骨rou之情,將次子過繼;等有一日,又有其他好處,他這個長子是不是也能毫不猶豫地被舍棄? 父子之情,到底算什么? 自己又做了什么罪不可恕的事,引得父親如此厭憎? 沈瑾想著那次隔門聽到的對話,盡管是暮春時節,江南早已經熱了,卻依舊是身上直發冷。 精神恍惚之下,他沒有留意前面,在拐角處差點與人撞了個正著。 “哎呀”一人輕呼道。 沈瑾抬起頭,就見賀氏扶著一個婢子,站在一旁,身后還有一個婢子,手中提了食盒。 方才驚訝出聲的,正是賀氏身邊一著青衫的婢子。 雖說為人子女者,晨昏定省是孝道規矩,可是沈瑾這繼子與繼母年紀相仿,瓜田李下總要避嫌,沈舉人早就發話免了定省。 因此,這還是賀氏進門后,繼母子之間第二次相見。 看著眉眼清俊的沈瑾,賀氏倒是沒有什么歪心思,只是遺憾自己與丈夫差了三十歲。要是她嫁的是少年沈舉人,定也是這樣養眼的少年郎。 沈瑾則是忙退后兩步,躬身道:“太太……” 賀氏穿著粉色比甲,下著柳綠色百褶裙,看著就像是桃花般嬌嫩,溫溫柔柔道:“大哥……” 她和氣,她身邊那婢子卻是口吃伶俐的:“大哥走路也看著些,沖撞了婢子沒甚,要是沖撞了太太……” 沈瑾滿臉漲紅,忙道:“是我走的急了,沖撞了jiejie……” 見他如此好脾氣地賠不是,那婢子望向賀氏,見賀氏微微點頭,方道:“罷了罷了,大哥下次仔細些就好了……” 身為長輩身邊服侍的人,她說沈瑾兩句并沒有什么;可是賀氏才進門,她這個婢子也不過十幾歲的年紀,如此就有些托大。 沈瑾卻無心計較,只點頭應了,避到一旁,讓開路給賀氏。 賀氏扶著婢子,裊裊而去。 沈瑾望向賀氏背影,心情有些復雜。 賀氏與沈舉人“白日宣yin”之事,沈瑾的侍婢雖不好與他說這個,可是他也并非半點不曉得。 他身邊小廝白鶴是他奶兄弟,打小一處長大的,對他向來忠心耿耿。 待聽了主院傳出來的消息,白鶴私下提醒沈瑾道:“大哥,這新太太行事與先頭太太可不是一路。瞧著老實溫順,可這行事卻不好說……若是她不來招惹大哥還罷,她那邊如何不關大哥事,就怕她生貪心容不得大哥,大哥也要心里有數……” 沈瑾雖曉得白鶴是好心,可也訓斥了他幾句,不許他拿老爺與新太太的事情說嘴。 不過沈瑾也能察覺,這個家隨著賀氏進門氣氛已經變了,之前那些討好他的下人,如今也兩面搖擺開始觀望起來。 盡管沈瑾是四房長子,又有了功名,可男主外、女主內,這個家里當家主婦還是賀氏。 之前廚房那里的點心孝敬,這幾日也沒人送了。 沈瑾一心惦記去南京,并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也沒有去猜忌賀氏,對于白鶴的提醒也沒有放在心上。 今日見了賀氏,沈瑾卻察覺出了怪異。 賀氏妝扮不算出錯,可也略顯輕浮,與她當家太太身份不甚相符。 還有她去的是沈舉人的書房,那里是前院,賀氏隨行婢子提了食盒,這是往那里送吃食? 即便是送吃食,打發人過去就行了,賀氏出了二門,而且瞧著那樣子,并不像是頭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