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沈舉人聽了,不由心中一動。 這收養養兒養女,是如今世道上常見的,分為兩種。前一種只是占了個名,實際上收的是奴婢。因《大明律》規定庶民之家不許儲奴,民間方有了這條對策。買賣奴婢時,衙門里記的多是養兒養女;后一種,就是正經的收養,收養族親、表親、姻親家孤苦無依之女,當女兒似的撫養大,置辦一份嫁妝嫁出去。 對于前一種做法,民間富戶常見,后一種也不少見。 沈舉人曉得張老安人將娘家兩個妙齡小娘子留在家中,打的是沈瑾、沈瑞兄弟的主意。他確實早已厭了張家,不愿再與張家結親。張老安人那里依舊沒有死心,說什么也不肯將人送走。 張四姐所求的,正是個解決法子。 要是沈舉人收了張三姐、張四姐戶籍貼子,將這兩個小娘子充為養女,那張三姐就與沈瑾兄弟有了姊弟名分,不好與沈瑾為妾。 又因在衙門記檔,這真養女與借名的奴婢并未分別,也能混在一處說,解了今日后患。這叔侄相jian的事情即便被揭開,也不怕人鬧鬼。到時候將戶帖對出來,張四姐生老病死都有他這個家主決定,旁人無權為張四姐出頭。 只是為了留后手,這“收養”銀子與文書是少不了的。 沈舉人又想到張三姐身上,十七、八歲的小娘子,柔柔順順的,倒有幾分姿色。不過沈舉人只是有色心,并非yin棍,自不會見了一個女子就起yin心。 他是由養女想到婚嫁上,四房子嗣單薄,只有沈瑾、沈瑞兄弟兩個,別無堂表。若是給張三姐尋門妥當親事,說不定能給自家兒子拉個助力;至于四姐,沈舉人倒是一時舍不得撒手,便試探道:“你們姊妹都到說人家的時候,叔叔若收了你們做女兒,少不得為你們cao心一回。你jiejie那里還罷,你這里叔叔可是舍不得……” 張四姐聽到沈舉人松口,心下篤定,越發從容,貼在沈舉人身上道:“我也舍不得叔叔……就算叔叔要我嫁,我也不肯嫁……”說到這里,音量轉小:“且先偷著給叔叔耍,等叔母進門,若是不容,就在外頭服侍叔叔……反正是賴上叔叔……” 兩人輩分有礙,沈舉人曉得,自己不可能明著將四姐納在屋里。 俗話說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眼見一個妙齡少女,寧愿不嫁人無名無分地跟著自己,沈舉人如何能不動容。再有先前鄭氏作對比,他更是覺得四姐從頭到腳可人疼,反而有些不忍委屈了她,躊躇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哪能一輩子不嫁人?” 張四姐聞言心中暗唾了一口,這個老色鬼,自己還沒說什么,便提什么一輩子,嘴上卻斬釘截鐵道:“好馬不配二鞍,好女不侍二夫,侄女在叔叔跟前放蕩了些,可也是清白身子跟了叔叔,自要與叔叔長長久久……若是叔叔怕人口舌,等阿姊出了門子,叔叔便托詞與我尋一門外地親事,過后再放出那人短命的消息,侄女就上了頭做個小寡婦可好?” 十五歲的小嬌娘,哪里會想著與沈舉人這個半老頭子長長久久,不過是想要貼上沈舉人,糊弄些金銀傍身,又能借此脫了張家人轄制;至于那小寡婦身份,倒是她現下臨時起意。 初嫁由父母,再嫁聽自身。 沈舉人已是四十望五的人,又有年輕的繼室即將進門,能新鮮她幾年?等他“心有余力不足”的時候,自己也攢下一份家私,找個精壯男人嫁了,不還是自家說了算…… 偏院,北屋。 沈瑞躺在床上,想著沈瑾同鄭氏的對話,輾轉反側。 不管沈瑾是真君子,還是偽君子,希望他一直保持下去。這份兄弟情誼對沈瑞來說并不算重,可能保持不是更好 第九十章 有女懷春(二) 連著兩天吃酒,次日沈瑞起的就有些晚。等他梳洗完畢,柳芽已經從大廚房取了食盒過來,臉色駭白,神思恍惚 “這是怎了?”冬喜接了提盒,關切問道:“廚房那邊婆子為難你?” 柳芽搖搖頭,白著臉道:“聽說書齋的蘭草天剛亮就挨了板子,方才正被人拖出去挪出。” 冬天聞言驚詫,這一大早就發做人,到底是何緣故,打了板子不說,連人也要攆出去,可見不是小事。 沈瑞聽著蘭草這個名字有些耳熟,稍加思量,想起來是哪個。就是曾在老安人院子里欺負過柳芽的那個,后來還在他身邊服侍過一個多月,長相俏麗,性子卻略顯輕浮,當時看似對沈瑾有意,后來不知怎么去了書齋當差。 沈瑞回到沈宅后,曾遇到過蘭草一遭,依舊是姑娘裝扮,可眉頭已散,胸脯高聳,顯然是婦人身段。沈瑞當時還曾鄙視過沈舉人的眼光,這蘭草欺下媚上,又勾搭過沈瑾,輕浮粗鄙,沈舉人挑女人的目光真不怎么樣。 天剛亮就挨了板子? 想起鄭氏昨晚在書齋的發作,沈舉人最后越來越無言的辯白,這蘭草八成是被沈舉人遷怒。 沈瑞不過聽一耳朵,見柳芽并無喜色,反而有些惴惴,曉得她是因聽到打板子之事懼怕,安慰道:“管他外面的事做甚?你看老爺打過幾個人板子,定是蘭草有犯禁的地方。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斷不會讓板子再打到你身上。” 柳芽使勁點頭,臉上總算恢復了些血色。 因今日是阿彌陀佛誕辰,南城有大廟會,沈瑞早就與沈玨說定下午要去廟會,冬喜便給沈瑞新裝了荷包,里面有幾張莊票,有二兩銀子一張、五兩銀子一張的,還有一張十兩的;又取了兩塊碎銀子,兩緡錢,裝了藍布錢袋里,這個是柳城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