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張老安人算計被揭破,面上一陣紅、一陣白,唬著臉猶自嘴硬道:“聽賤婢嚼舌,爛心肝的東西,勾搭爺們不說,還將兩個清白姐兒扯進來,你不說教訓,倒信了這些鬼話,成甚樣子你又不是毛頭小子,上了年歲,當愛惜身體,香的、臭的都往床上拉,委實荒唐,兒子都到了說親的時候,也顧及些體面。”說到最后,語重心長的模樣,也添了底氣沈舉人已過不惑之年,被生母直面斥責“好色”,不由惱羞成怒,“騰”的一下起身:“我怎不顧及體面家業敗盡,也沒地方說理,不過收用幾個婢子解悶,倒叫安人說嘴!等我甚時收用東廂那兩個,安人再說荒唐也不遲!”說罷,袖子一甩,挾怒而去。 張老安人氣得渾身直哆嗦,等著沈舉人的背影:“這混賬東西,這混賬東西,當我是死的,甚都敢說……” 北窗下,張四姐手中抱著一只貓,粉面掛霜,站了好一會兒,方長吁了口氣,躡手躡腳地轉到前院來,瞥了眼院門口侍立的婢子,轉回東廂房…… 第六十六章 蜚短流長(二) 見張四姐面色有些蒼白地進來,張三姐面帶擔憂道:“怎哩” 張四姐冷哼一聲,將手中的貓往地上一摔。“瞄!”那貓慘叫一聲,摔倒地上,翻身起來,抖了抖毛,一瘸一拐地沿著墻根竄到柜子后不見。 張三姐看了,皺眉道:“好好地磋磨它作甚仔細惹惱了抓你手!” 張四姐喘著粗氣,坐在桌子前,倒了一杯茶,也不閑涼,仰脖子灌進嘴里,方粉面帶煞道:“不過一個小畜生,阿姊倒噦嗦我” 張三姐見她模樣,不由心驚:“怎就氣成這個模樣可是姑父……又說了張家不好” “張家算甚哩,人家舉人老爺壓根不稀罕提!”張三姐擰眉道:“舉人老爺可是說了,jiejie與我別指望進沈家門,就是做妾也不行!又說那老家伙要壞他兒子前程,有了表妹貴妾就說不到好親。” 張三姐手中的繡篷一下子落在地上,面上雪白一片。她被張老安人哄了幾年,心里雖曉得兩家如今并不匹配,可還是存那么一點點念頭,想著老安人會憐惜她,為她做主。沒想到張老安人真是打算讓她做妾,而如今沈舉人更是開口絕了這條路。 張三姐身子搖搖欲墜,眼淚簌簌落下,哽咽道:“既被厭嫌至此,你我姐妹還是家去……” 張四姐忙抓了她的手,道:“阿姊可莫要糊涂!回家去吃糠咽菜,還是看著一家人唧唧歪歪你我這樣年紀,還能在家做老姑娘就算你我姊妹甘于貧寒,樂意嫁與小門小戶,爺爺可樂意給你我準備嫁妝別說指望嫁妝,怕是巴不得用你我去換聘銀。到時候不是給瘸子傻子做媳婦,就是給老頭子做妾,阿姊就愿意” 張三姐蹙眉,流淚道“可不回家,又能如何……” 張四姐眼睛轉了轉,嘴角多了譏諷之意,喃喃道:“舉人老爺可是當你我是婊子,他這個老色鬼反而成了正人君子,還真想要揭開了那老色鬼的皮!”最后一句,已低不可聞。 張三姐沒聽真切,問道:“meimei說甚” 張四姐莞爾一笑,道:“我說大表哥是正人君子,聽說好像有一句話叫‘君子欺甚么方’的,只要他真心喜愛阿姊,又有姑祖母做主,姑父也未必真會攔著……” 因沒有在外頭待多久,沈瑞申正就回了家。 走到偏院門口,沈瑞便見那柳芽與一個小婢在那里踢毽子,另一個圓臉小婢在旁邊拍手。見沈瑞回來,那兩個小婢都老實站了,柳芽則是盯著沈瑞手中的點心包眼睛發亮:“二哥帶點心回來了” “一包蕓豆糕,一包炸果子。”沈瑞隨手將紙包子給她:“拿去當零嘴,或做茶點。” 柳芽笑嘻嘻地接了,領著兩個小丫鬟去茶房。 冬喜聽到動靜,挑簾子出來:“二哥怎在院子里說話仔細肚子里灌了風。” 畢竟是初冬時節,松江雖地處江南,到底是進了冬月,中午尚好,早晚陰寒。 沈瑞進了屋子,就覺得熱氣迎面而來,看到角落中燒的紅彤彤的炭盆,絲毫不聞煙火氣,不由笑道:“長壽這小子去買了炭” 冬喜有些為難,猶豫一下,道:“下午送來時旁邊有人跟著,婢子也沒好多問。老爺那里怕是不好看哩,這么兩袋子,又哪里瞞得住人。” 主仆正說著話,便見柳芽進來道:“二哥,長壽小哥來了,在外頭候著。” “讓他進來。”沈瑞道。 柳芽轉身出去,隨即領了長壽進來。 “怎這么著急就買了炭”沈瑞直接問道。 雖說這炭不值幾個銀錢,可這家里還有兩個長輩,長壽如此行事略急促莽撞。 長壽聽了,忙道:“二哥,這炭不是小人買的,是趙管家白日叫小人送來的。” “趙管家趙慶”沈瑞有些猶疑:“他怎想起送這個” 長壽道:“早起二哥上學后,小人便在門房與幾個小哥磨牙,正好趙管家過來,便問小人二哥這兩日起居如何,可有不順心之處。小人瞧他問得真,想起二哥屋里的炭,便提了兩句。誰想過了沒一會兒,趙管家便叫人帶小的去庫房領炭,領得就是這銀霜炭。” 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對于四房這位管家,沈瑞印象并不好。 “不是這幾年各院用的都是松木炭怎庫房還有銀霜炭”沈瑞皺眉道:“可問了,槿院哪里用的是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