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聽沈玨提及蔣知府,沈瑞想起蔣三公子蔣榮。 蔣三公子弘治十一年進京,參加弘治十二年春闈,可惜榜上無名。不過此后并沒有回松江,而是留在京城預備下一科。經過他叔父蔣學士引薦,拜在禮部侍郎王華門下做了關門弟子。等沈瑞再見到他時,得稱師叔。 莊恭人與孫氏本是利益之交,曾為沈瑞張目,也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多護著一二,是因身為人母,憐惜無辜稚子而已,比面子情重不了幾分。王守仁避居松江半年,并且受沈理請托收下沈瑞這個學生,外人知曉的不對,可莊恭人卻是幾個知情者之一。 等蔣三公子拜師,莊恭人在松江得了消息,也嘆緣分,對沈瑞卻是多了幾分真心與重視。天地君親師,對于士人來說,師生關系僅次于親族關系,甚至有的時候被親族關系更有助益。蔣三公子是王華的關門弟子,沈瑞是王守仁的首徒,兩人生母又有淵源,在王門弟子中也可以守望相助。 因席面是預定好的,兩人進了包廂沒一會兒,等小二買回芝麻糯米糕,這邊也開始上菜。 沈瑞見涼菜就上了四道,就曉得后頭的熱菜碟子數更是少不了,道:“是不是太多了” 沈玨道:“我就是覺得人少,只使人預定了三等混八珍席面,要是二等席面要二十四道,一等席面三十二道?!?/br> 四道涼菜,四道炒碟,四道碗蒸,一品甜品、一品羹、兩道點心,總共十六道美味。 為了方便沈瑞與沈玨取食,這些菜都集中在兩人座位這一側,六尺直徑大圓桌空了半拉。因帶了“八珍”字樣,這些菜品所有食材都是“海八珍”、“草八珍”、“禽八珍”、“陸八珍”里的,看著精致,可菜量并不多。 在見過后世八大菜系的沈瑞眼中,這些菜樣式并不算什么,不過是淮揚菜夾雜魯菜而已。不過對比沈家四房這幾日的伙食,沈瑞看著這些美食佳肴的眼睛卻是亮亮的。 沈玨也是頭一回來八方樓,已經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紅燒魚肚放在碗中。兩人都是打小養成的規矩,食不言、寢不語,自也不會做出風卷殘云的架勢,可吃飯的速度委實不慢,夾菜次數也明顯增多。 沈瑞用了兩碗飯,又喝了半碗羹,才撂下筷子。 沈瑞已經揉肚子,道:“怪不得這一席要四兩二錢銀子,可是用了我兩個月月例。同樣的魚翅,不知他們怎么炮制的,家里廚房做的與這個一比就成了粉絲?!?/br> “這么貴”沈瑞聽到這個價格,不由詫異。 當年他隨王守仁北上時,一餐飯不過幾十文到幾錢銀子,這里卻是翻了幾十倍。眼前這席面雖為“混八珍席”,可主菜不過是魚翅、海參之類,剩下的配菜是禽rou、菌類,并不算稀缺的東西,不過是菜式精致新奇些。 沈玨挑了挑眉道:“這可是行宮里下來的御廚掌勺,能跟外頭酒樓的價格一樣要知道松江府里,可不是誰都敢在三樓訂席面!”說話問,露出幾分得意。 沈瑞聽了,不由莞爾。這是不求最好,只求最貴 擱在后世,就是仿膳而已,只是這個時候的教育,使得士人百姓對于皇權畏懼到了骨子里,即便這酒樓打著仿膳的招牌,也沒有人敢說出口,眾人只能掌勺師父曾經是御廚的身份說嘴。 只是不曉得這酒樓的東家是哪個,請退休御廚做掌勺師父的,并不算什么;敢將價格定的這么貴,就有幾分魄力。不管這菜肴味道如何,只這價格,就將食客的身份做了限定。 像沈玨這樣,覺得能用兩個月零花錢吃上一頓的,絕對不會是少數。 正想著,就見七星進來道:“五哥,二堂舅老爺在隔壁雅間,聽說五哥與瑞少爺在,打發人來相請?!?/br> 沈瑞聽了這親戚關系,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沈玨已經皺眉,低聲嘀咕道:“怎這么倒霉,碰上他了……” 七星稟告完,側過身,露出身后一青衣小廝躬身道:“表少爺,沈家二少爺,我家二老爺聽說兩位在此,打發小人來請?!?/br> 沈瑞已經反應過來,沈玨的外家是賀家,被沈玨稱為堂舅老爺的就是宗房大太太賀氏堂弟,那豈不就是賀家長房二老爺賀南盛不過據他所知,沈玨與外家向來不親近,這個賀二老爺怎么想起叫他們過去 隔壁雅間,賀南盛赫然在座,對面坐著兩一人年將五旬,一人二十出頭,容貌有幾分相似。從穿戴看,兩人只是尋常人家出身。 “七叔,康生,隔壁與我堂姐家老五一道吃飯的,就是沈家四房嫡子瑞哥,這也是趕巧,你們也見見?!辟R南盛端著酒壺,給老者斟滿酒盅道。 那老者面上有些不自在,躊躇道:“可親事八字還沒有一撇……” 賀南盛笑道:“有我作保,七叔還信不過侄兒” 老者笑得勉強,旁邊的青年“啪”一聲撂下酒盅,冷笑:“二哥說的倒是比唱的好聽!是多好的親事,怎么想起我們家我meimei只有十八,難道非要上桿子給一個老頭子做填房二哥還是謹慎些好,莫要再鬧一出笑話,萬一出了變故,傷不到你們宗房身上,我們可挨不住。我大姐已經遠嫁他鄉,難道我三meimei也要落得遠嫁的下場……” 第六十四章 雛風清音(五) 這青年口氣如此不客氣,賀南盛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他是嫡宗次子,上面有個任九卿的胞兄,這些年掌管家族事務,別說是平輩的族兄弟,就是父輩、祖輩的族老見了他也要客氣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