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沈理見狀,不由皺眉,隨即想到什么,低聲問:“瑞哥兒可是不放心我家里那養娘與小婢?你放心就是,讓她們現在我家里,等你出服后再讓她們到你身邊服侍。” 沈瑞搖搖頭,道:“有六哥在,弟弟自沒有甚不放心。只是昔日小弟曾應下,會收柳芽之弟為書童。”說到這里,對王守仁道:“先生,弟子能自己照看自己,并不需養娘婢子服侍,可否添一書童?” “書童?”王守仁挑挑眉道:“你若能聽我吩咐,自己照看自己,還需要書童作甚?養娘、婢子是服侍你的,書童就不是服侍你的?” 沈瑞搖頭道:“那孩子才七歲,哪個要他服侍?” 王守仁搖頭道:“那更是不行,要是年紀稍大些還可留下給五宣做個幫手。既是稚齡,還是算了。” 是怕小孩子吵鬧么?沈瑞有些不解,自己目前看起來不也是“稚齡”?不過不解歸不解,沈瑞沒有再開口。王守仁看似溫和,可既已經搖頭,那自己再多說就是不知趣。能收下自己一個,已經是托了沈理的情面,自己不能得寸進尺。 因此,沈瑞對沈理道:“六哥,柳芽弟弟那里,可否麻煩六哥送些銀兩。等日后有機會,再讓他到我身邊。” 沈理點頭道:“我會安排妥當,你放心跟著伯安學習就是。” 想著王守仁方才說的話,沈理看著王守仁道:“伯安莫非要遠行?” 王守仁點點頭道:“洪善禪師年后要北上往祖庭聽法,小弟想要跟著去見識一番。” 沈理失笑道:“伯安學儒學道,又要去學佛不成?” 王守仁挑眉道:“又有可不可?儒、佛、老、莊,都是道,學之便成己道。” 換做旁人,如此“不務正業”,沈理說不定要勸幾句。畢竟后年,還有春閨,王守仁又落第兩次。 可面前是這個人,早已被眾人認可的“狀元之才”,自是需要像其他舉人那樣,戰戰兢兢地苦讀,為后年的春閨做準備。 沈理只是有些不放心沈瑞,沈瑞再早慧,也才九歲。不過想著讀萬卷書不如行千里路,說不定這也是沈瑞機緣,能開闊視野,散去心中陰郁。沈瑞在析產書上那一句,沈理雖沒有反對,可是細想也是心驚。 沈瑞在旁,面上不顯,心里已經在偷著笑。 原以為要在西林禪寺寄居到守孝期滿,沒想到還有出去的機會。隨著王守仁這個全能大儒游歷四方,這算不算是老天爺對自己莫名重生的彌補? 沈瑞真是恨不得回到五百年后,跟曾外祖父與父母好好顯擺顯擺。以曾外祖父對王守仁的推崇,真要得了機會回到現在,別說是給王守仁做學生,就是給他做個小廝書童,老人家怕也欣喜若狂。 松江府衙,知府太太搭著兒子的胳膊,下了馬車。蔣三公子面帶疑惑,欲言又止。 知府太太看了兒子一眼,道:“你可是不明白為何我要讓沈瑾認在孫氏名下?” 蔣三公子點點頭,道:“分孫氏一半嫁妝也罷了,省的瑞哥兒年幼、懷璧其罪。錢財到底是身外之物,買個好名聲也是得用。可嫡長子的名分,作甚便宜了沈瑾?這嫡長子可是要繼承家業,傳承香火。” 知府太太沒有回答,反問道:“是你活的自在,還是你大哥活的自在?” “當然是兒子自在,大哥可是嫡長子!”說完這一句,蔣三公子自己也愣住,半響點頭道:“原來如此,到底是便宜了沈瑾!以后瑞哥兒成才還罷,要是中庸,有這么個出色的兄長比著,日子也未必好過。” 知府太太笑道:“我不開口,沈瑾就不會記在你孫氏名下了?就算他生母扶正,只要有瑞哥兒這個比他還年幼的嫡子在,他‘嫡出’的身份就空的。等到正經做親時,少不得被人挑出來說事。到那個時候,他們還是會將主意打到記嫡上。如此一來,還不如我現下就成全了他。孫氏為何要安排這一出,不還是心疼兒子?她可只生了瑞哥兒一個,難道還能真的將庶子看的同親生兒子一般?真要是那樣,還真是成圣人,我可不敢與之交好。嫡長子是那么好做的?沈瑾要是出色,是理所應當,要是有半點不足,那就是偷懶不用功。支撐門戶,奉養雙親,都是嫡長子之責。瑞哥兒既成了嫡次子,只需自在清閑度日就行。” 蔣三公子聽了,心思一動,道:“不過是一個庶子,即便讀書出色些,哪里就需要忌憚如此?以妾為妻,可是不大合規矩。只要沈舉在外頭說一房繼室,那頭疼的說不定就是鄭氏母子。” 知府太太道:“說不定孫氏如此安排,也是為防著這一出。如今有沈瑾在前面頂著,即便新人進門,也只會盯著寵妾與被沈舉人看重的‘嫡長子’,瑞哥兒一時倒是礙不著她什么……” 松江衣被天下,松江棉布可是供不應求。想著孫氏名下那兩家日進斗金的織廠,莫名其妙地成了賀家產業,蔣三公子不由唏噓道:“可惜了那兩家織廠,沈家為了掩家丑,定不會出面與賀家對上,那兩家織廠八成就沒戲。” 知府太太道:“破財免災,那兩家織廠即便沒有被騙賣,別說是瑞哥兒一個黃口小兒,就是頃四房之力也未必能保住……” 她確實與孫氏交好,可兩人之間并不是性情相投,更多是“互惠互利”。如今答應過的,她都做到,也算是完成對孫氏許諾。雖說對于孫氏的安排,她并沒有都看透,可憑著對孫氏的了解,肯定會有后手。不過那些同她都不相干了,她只要等著看熱鬧就行。沈瑞那孩子,既有個狀元族兄護著,也輪不到她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