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憑什么?她在心底里冷笑,就憑上一世,他毀了她哥哥的一條腿。 她如今這些都不過雕蟲小技,秦空遠的仇不至于她設計什么大圈套去報復,日后兩人若是碰不上也就罷了,若是再碰上,她還會變本加厲,把該討的公道都討回來。 泠鳶和南覓還以為她會受這些話的影響,卻不想她跟個沒事人似的,揮揮手,走的比她們倆還要瀟灑冷靜。 小二領著人推開雅間的門,里面只剩成熙和沈知鶴二人。 縣主高了鄉君幾級,沈知鶴一見到她,便起身行禮。 白傾沅客氣地回了禮,拉著她的手道:“你認識我?” 沈知鶴實話實說:“殿下方才說了,待會兒進來的,是嘉寧縣主。” “原來如此。”沈知鶴是真不認得她,帶著兩世記憶的白傾沅卻得是認識裝不認識,“可是公主jiejie還未同我說過,你是?” 成熙順勢介紹道:“這是沁和鄉君沈知鶴,大理寺少卿沈知覺的meimei。” “大理寺我知道!”白傾沅沒心沒肺地笑著,“我進京前,母親就總是叮囑我說,若是在京中不小心與人起了沖突,我又是占理的,就只管往大理寺去,那里斷案是最清正廉明的。” 沈知鶴聽了禁不住笑道:“縣主真可愛。” “是為百姓謀福祉的官員可親可敬才是。”白傾沅拉著她坐下。 沈知鶴是沈家的女兒,顧言觀的母親華原縣主也是沈家的女兒,她向來理不太清京中親戚間的彎彎繞繞,但隱隱也覺著,兩人應當是有什么聯系的。 她糊里糊涂問著成熙:“前些日子說的那位顧家夫人,華原縣主,似乎也是姓沈的?” 成熙告訴她:“不錯,那位華原縣主,名叫沈徽羽,是知鶴的親姑姑。” 原來真是同一個沈家,還是姑侄倆! 白傾沅心中暗忱,既然華原縣主是沈知鶴的親姑姑,那華原縣主的兒子顧言觀,豈不就是沈知鶴的親表哥? 原來是表妹啊! 白傾沅恍然大悟,只差沒直接撲過去沖著沈知鶴喊,我是你表嫂! 多了這樣一層關系,她看向沈知鶴的眼神中不覺冒起了星星,成熙看在眼里,覺得甚是奇怪。 “阿沅看起來很喜歡知鶴?” “喜歡!”喜歡的不得了。 白傾沅點著腦袋,回頭沖沈知鶴又明媚地笑了笑。 笑過之后她才意識到不對,環顧一圈雅間,她問道:“成柔jiejie呢?” 成熙靠在窗邊面不改色道:“成柔有事,回宮一趟。” “回宮了啊。”白傾沅還不知道關于陳家這件事的來龍去脈,遺憾道,“可惜,我方才在街上見著了她最愛的炙羊rou,給她買了好多呢。” 說罷,她展開放在桌上的油包紙,香嫩的味道瞬間席卷全屋,她很在行地解說道:“街上賣炙羊rou的好多,就這一家,最合我心意,羊rou薄厚適中,嫩而不膻,都能跟我們甘城的比上一比了。” 成熙筷子夾了一塊,“照你這么說,甘城的炙羊rou才是最好的?” “那是,jiejie什么時候也該去看看我們甘城,西郡的大漠風光,落日孤霞,可不比盛都的差。” “好好好,將來你做東,帶我們都去西郡看看。”成熙順著她,回頭卻瞥見沈知鶴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怎么了?”她問道。 “沒事。”沈知鶴發覺自己的失態有些不當,卻仍是忍不住道,“聽著縣主方才提起姑母,又說到西郡,忽然間想起了顧家……” 那個死的死,散的散,一夜之間人去樓空的顧家。 白傾沅慌了神,不知原來她是這樣悲春傷秋的一個人。無措的同時,不免也被她的有情有義給震撼到,如今還能記得顧家,提起顧家的人,已經不多了,這表妹是多么難得。 “我不是,不是故意的。”她帶著滿滿的歉意道。 “無事,是我自己的問題。”沈知鶴捻起帕子擦了擦眼瞼,“有勞縣主擔憂了。” “無事便好,無事便好。”白傾沅拍拍她的肩膀,求助地看向成熙。 成熙收到她的眼神,神態自如地喊了小二進來,隨手點了幾道菜。 “說了這么會兒功夫,我都餓了。”她說,“既然阿沅帶了這么多東西來,就先吃著吧。” 白傾沅很有眼力地將炙羊rou挪開了些,那分明是她最愛吃的東西,她如今卻不得不照顧到沈知鶴睹物思人的情緒。 沒辦法,這是表妹,還是個有情有義的表妹,白傾沅早已將自己代入到體貼表嫂的角色中,覺著自己定要好好照顧人家。 一頓飯吃的雖不是很從容,卻也挺滿意。 直到她和成熙并排站在臨江樓門口,目送沈家的馬車離開,成熙神色擔憂,喃喃自語道:“這么多年,她還是沒放下。” 白傾沅不解:“放下什么?” 成熙嘆一口氣,道:“知鶴自小喜歡她那顧家的表哥,可她那表哥,你不是知道么?要出家了。” 第29章 憂心起 “喜……喜歡……喜歡她表哥?” 晌午, 白傾沅在臨江樓前,只覺自己被頭頂烈日烤的外焦里嫩,眼冒金星。 沈知鶴喜歡她表哥?沈知鶴喜歡她表哥! 她怎么能喜歡顧言觀呢, 虧她方才還將人當自己親表妹似的照顧著, 結果轉頭就給了她當頭棒喝。 還是打小就喜歡的,又是表兄妹, 那豈不是青梅竹馬,情誼深厚? 白傾沅越想越不對勁,心里已經因為成熙的那句話產生了極大的危機感。 成熙見她悶悶, 問她道:“你又是怎么回事?” 白傾沅撅了小嘴, 嘟囔道:“炙羊rou都冷了。” “冷了我叫人再給你買一份兒去。”成熙寬慰她, 正想帶她上樓,又見她不是很樂意的模樣,再問道, “如何?” 她道:“我想自己去買,jiejie先上去坐坐吧,我去去就回。” “一個人怎么成, 好歹叫南覓她們陪著你。”成熙剛一說完,泠鳶和南覓便自覺跟上來了。 白傾沅無奈之下, 只能同意帶著兩人。 她不是京城里的大家閨秀,大門不出, 二門不邁,她上一世住在皇城,卻也時常出宮玩樂,這盛都的大街小巷,雖不至于了如指掌,但總歸是走不出差錯。 泠鳶和南覓跟在她身后, 一致地在想著,這人分明是頭一回到的京城,怎么就能跟住在這里很久了似的,不管去哪,不論做什么,都是這么的順當如意。 但是她們默契地沒有說,白傾沅身上有問題的地方太多了,再多一點也不稀奇。 “再來一份炙羊rou,再來一串糖葫蘆,再來一包豌豆黃……”白傾沅掰著手指頭數著,到底要買多少的東西。 “這也太多了些,縣主不是剛用了午膳么?”泠鳶咋舌。 南覓卻顯貼心道:“縣主是怕上了靈泉寺就沒這么多吃的了,想再多帶些回去?” 白傾沅搖搖頭,泠鳶接她的話道:“其實縣主如今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也沒有必要非得回那靈泉寺吧?” 懷里抱了東西的白傾沅一聽這話,立時回頭瞪了她一眼,“泠鳶你慣會胡說,我哪里就好了?在京城里頭亂說話,是要挨板子的。” 見白傾沅都搬出板子來嚇唬自己了,泠鳶多少也就知道,她恐怕是真的不想離開靈泉寺了。 “還要一份豬蹄尖兒,在那里呢,南覓你幫我去買一下!”白傾沅指著不遠處的攤子,示意南覓過去。 南覓聽話地跑去給她買東西,白傾沅眼睛牢牢盯著她,一手卻捏了泠鳶的手腕,道了一句:“以后不許再說這樣的話。” 泠鳶有幾分著急:“可是……” “沒有可是,父王那邊我自己會解釋,你不用擔心。” 就這么兩句話的功夫,南覓就往回走了,白傾沅沖她揮揮手,接過她手中的烤豬蹄聞了許久,十分滿足。 “縣主不嘗一塊?”南覓見她聞過之后又將東西包回原樣,便問了一句。 白傾沅神神秘秘道:“這是我要送給別人的。” 南覓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她懂的是這句話的字面意思,不懂的卻是她想要送給誰。據她所知,嘉寧縣主在京中并無多少親朋好友,唯二的兩個便是成熙與成柔長公主,如今一個回了宮,一個剛同她一道吃完一份烤豬蹄尖兒,都該不會是她的送禮對象。 想起白傾沅在山上時常神出鬼沒的行蹤,南覓似乎逐漸捕捉到了一絲線索,但又不敢確定。 這時,她聽見白傾沅又自言自語道:“我要將東西帶去跟他一塊兒吃,這樣感情才會更好。” 南覓失笑,她果真是從沒將她們當外人。 白傾沅低著頭,打量剛剛買來的一大堆東西,好半晌,總算露出沈知鶴走后的第一個笑顏。 表妹不表妹的她才不管,反正她現在住在靈泉寺,近水樓臺先得月才是真理。 她將東西交給泠鳶和南覓,正準備回去,忽又聽見身后有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越來越快。她循著聲響回頭,見不遠處跑馬過來的,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這少年郎她不陌生,是上一世成柔的駙馬,蔣家少將軍蔣含稱。 顧家分崩離析后,太后一直想要抬高蔣家來作為自己的軍中后盾。奈何當年顧大將軍平定北狄,名聲響亮,震懾四方,以致邊境安穩數載,無人來犯,蔣家毫無用武之地,實難服眾。 蔣含稱的馬快速從她面前飛過,向遠方疾馳而去,她望著他離去的身影,喃喃道:“這方向似乎是要出城?” 不過片刻功夫,又有大批的馬蹄聲傳來,音律和諧,整齊劃一,雖馬匹眾多,卻不顯雜亂,明顯是從軍隊里出來的。 白傾沅怔怔看著大隊人馬追隨蔣含稱的方向去,聽見有路人說話:“先前那人是犯了什么錯,要被官兵追殺嗎?” “什么追殺,那是蔣家的少將軍,那些人,分明是他的部下。” “少將軍啊!那可真行。” 是了,那些人是蔣含稱的部下,他們這樣大批追隨他出城,是要去哪里? “近來外頭有什么大事發生?”她急忙問向南覓。 南覓道:“近來外頭最大的事,莫過于駙馬遇刺了。” 白傾沅恍然大悟,她怎么將這一茬給忘了。 駙馬遇刺,陳玉明又殺了縣官,北郡因為陳家鬧翻了天,再加上姜祁去保了樊古蘭,姜家也摻和了進去,這樣一團亂麻,京中坐鎮的太后娘娘,怎么能不派出自己的人去協助北郡王處理呢? 只要蔣含稱這回辦事得力,回來之后再迎娶公主,加官進爵,蔣家的地位雖不能說扶搖直上,但怎么著也能上個臺階就是了。 她心里感慨萬分,想這蔣含稱真是天上掉了個大餡餅,白撿這么大便宜。 她回到臨江樓與成熙會合,又意外得知成熙不能與她一道上山的消息。 “你也知道駙馬這回出了事,我雖不喜他,但怎么著,打狗也得看主人,山上你先回去,我得留在這里,陪他們好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