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任性、自我、一意孤行，大概給你們帶來了很多煩惱，但我也會記得，努力、感恩、把我能做到的最好舞臺交給你們。

    我上次說的，希望我們能并肩同行的想法依然沒有改變，可能不是那么完滿，但相互扶持，我相信，我們一定能走到更遠的地方。”

    全場掌聲雷動，雖然這掌聲里分不清多少真情多少假意，葉榆歌的指甲還是幾乎摳到掌心rou里：黎喬又有一塊短板正在補上了，前陣子才說他不懂和粉絲建立情感聯(lián)系，眼下這不就一拉一打，建起來了？

    雖然還只是在起步階段，但黎喬一旦連死忠粉都追上來了……

    他滿腦子的念頭紛亂繁雜，以至于被沈沨點到名字、表示該他發(fā)言的時候，他都怔了一下，腦子空白一瞬才接過了話筒。

    結(jié)果當然是不理想，準備的一些煽情話語因為情境沒到位，效果不佳，一句精心規(guī)劃、原本可以做點睛之筆的長句也被他說得顛三倒四，最后他不得不表演了一個當場落淚，一邊拭淚一邊說自己是太激動了，沒控制好情緒，說的全是自己臨場的真心話以至于不夠流利，這才挽回了場子。

    黎喬上一次穿過舞臺，坐到“金字塔”座位里時，位置比較靠下，前后左右還坐著一排排跟他排名相差無幾的練習(xí)生。

    這一次，他從金字塔底，踩上臺階，穿過易倫、莊誠，穿過他自己原來的位置，穿過路柴加、趙澤煜，時舜笑瞇瞇探身拉了他一把，送他坐上了上一輪看起來還遙不可及的、寬大豪華的前三名座椅。

    等真正坐下了，才發(fā)現(xiàn)前三名座椅也是有不小區(qū)別的，雖然比其他人的座位多了靠背和扶手，屁股底下挨著的依然是硬邦邦的塑料材質(zhì)——黎喬最落魄時的魔尊寶座，底下還鋪了若干層獸皮呢！

    黎喬回頭，望了一眼唯一還在他頭頂?shù)慕鹱炙馕恢?，呵，人家果然有屁股墊兒！

    葉榆歌像是沒想到黎喬能這么大喇喇地上下打量他，上次被劍尖直逼面門的余威猶在，他下意識挪開視線，屁股朝后讓了讓，結(jié)果被鏡頭拍了個正著。

    彈幕也是損：

    【有末代皇帝被逼宮內(nèi)味兒了……】

    【是我的錯覺嗎？怎么感覺葉榆歌對著黎喬有種心虛感？】

    【黎喬沖啊，謀朝篡位！就要打起來才好看！】

    葉榆歌粉絲終于趕上趟了一回：

    【說誰呢？小葉就是人美心善、性格軟，讓著黎喬罷了，黎喬一次次咄咄逼人，跟同事起碼的禮貌都沒有，這種人你們都捧，是不是一丘之貉？】

    【這種人要能當?shù)谝?，那一定是你們集體失明了。】

    【真沒見過黎喬這樣的，一次次針對小葉，當著直播就給臉不要臉，也就仗著小葉脾氣軟好欺負唄！】

    ……

    彈幕這邊爭執(zhí)不休，而節(jié)目到這里其實也還沒結(jié)束：

    到了后期剪輯版，后期會給節(jié)目中間塞入各種日常、排練剪輯，而直播版沒法塞這些，為了拖時長，不光請每位晉級練習(xí)生挨個發(fā)表感言，這一次連被淘汰的選手也有了發(fā)言機會。

    看到某個身影上臺時，黎喬的眉梢微微挑了一下。

    是阮箏。

    阮箏這一輪排名第四十六位，即便是在被淘汰的選手里，排名也不算靠前，在他這個排名左右的選手，基本已經(jīng)早早認命，即使上臺，說的也是“謝謝大家我會繼續(xù)努力”之類的話，因此他一上臺，其他人對他的發(fā)言幾乎都明顯沒什么興趣。

    阮箏握住話筒，張口的第一句是：“謝謝黎喬，真的特別謝謝你。”

    還在閑聊的練習(xí)生們這下一頓，紛紛扭頭望向他：“感謝黎喬”基本已經(jīng)成了本輪排名發(fā)表的一個梗，凡是跟黎喬有關(guān)系的都要上臺玩一玩，這很正常。

    然而再玩梗，頭幾句說的也都是與自身相關(guān)的，感謝導(dǎo)師感謝公司感謝粉絲……哪有一上來，什么都不說，誰都不提，直接感謝黎喬的？這是想蹭熱度想瘋了？

    阮箏感覺到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包括葉榆歌和黎喬，嘴角上揚，反而笑了起來。

    “我的粉絲很少，但她們都很好，已經(jīng)盡自己所能的在為我投票，我很珍惜她們。這幾天我看到她們傷心地問我，說，為什么別人都表演了那么精彩的舞劍，我沒有？為什么我不愿意上呢？”

    眾練習(xí)生一愣，旋即反應(yīng)過來，心里也跟著升起疑問：對啊，要說舞劍，明明最開始是阮箏先在節(jié)目里表演的。

    只是因為阮箏排名一直靠后，比較透明，容易被忽略，但細想起來，當別人都拿舞劍當殺手锏，贏得滿堂喝彩的時候，其中卻沒有阮箏這個最應(yīng)該表演舞劍的人，就很不科學(xué)！

    再一聯(lián)想到阮箏張口就說的“真的特別謝謝黎喬”，眾人不禁回頭，視線在葉榆歌和黎喬之間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葉榆歌壓抑住落荒而逃的沖動，無聲攥緊了扶手。

    “我只能在這里和她們解釋一聲，不是我不愿意上，是我沒辦法上?！比罟~深深鞠了一躬，“很抱歉，我準備的一切都被人偷走了，第一怪我缺乏警惕心，第二怪我沒有留存任何證據(jù)，所以我沒法指控那個無恥的小偷?！?/br>
    全場嘩然。

    而阮箏不被議論聲所擾，直起身，繼續(xù)道：“當時的我曾經(jīng)一度陷入絕望，不知道該怎么走下去，還動過‘干脆退賽好了’的念頭。我真的很謝謝黎喬，謝謝他愿意在我最迷茫無助的時候答應(yīng)幫我，謝謝他給了我一個留在這個節(jié)目的動力?！?/br>
    “他讓我知道，小偷可能偷走我的一場表演，但不可能偷走我的整個人生。還要謝謝黎喬，讓舞劍這一類型的表演出圈、被討論，也被更多人接受，這個技能就在我骨子里，我還能創(chuàng)作出更多更好看的舞臺！”

    “我會回去繼續(xù)磨練的，請你們等我，期待我們的下一次見面！”

    眾人知道他最后一句的“請你們等我”，是說給他那為數(shù)不多的粉絲聽的，這種相互期許、努力做到互不辜負的感情讓不少人動容。

    當然，更多人的關(guān)注點，還是在他話里的巨大信息量上：

    什么叫“不是他不愿意，是他沒辦法？”、什么叫“準備的一切都被人偷走了”？是指他準備好的表演被人盜走了嗎？他雖然沒有指名道姓，可二公表演了舞劍的就倆人，排除黎喬，那不就只剩葉榆歌了嗎？！

    難怪以前從沒聽說葉榆歌會舞劍，二公的時候忽然就能表演了；難怪黎喬導(dǎo)師小考的時候還沒準備舞劍，到了正式公演的時候忽然提劍上了；甚至、難怪黎喬對葉榆歌如此不留情面，當著眾人連演都不屑于演！

    阮箏臨下臺，像想起來什么，又抓回話筒喊了一句：“黎喬，你真的哪哪兒都厲害，我看得很過癮，謝謝！”

    眾人：？？跟他們的聯(lián)想完美對上了！

    現(xiàn)場練習(xí)生們能想到的事情，直播觀眾不可能想不到：

    【阮箏這話信息量也太大了！他是說葉榆歌偷了他的表演創(chuàng)意，才導(dǎo)致他沒法表演被淘汰的嘛？】

    【難怪黎喬對葉榆歌的厭惡表現(xiàn)得那么明顯，說實話，二公要是沒有黎喬的降維打擊，葉那個舞臺真由阮箏表演出來了，阮箏就不會被淘汰了，他說那個人“偷走了他的人生”其實沒錯。】

    【可是葉榆歌還是被黎喬吊打了呀本來他要是借著這次舞臺人氣大漲，阮箏沒憑沒據(jù)的就算說出來，路人也會幫葉榆歌噴回去，可現(xiàn)在emmmm賠了夫人又折兵？】

    ……

    葉榆歌的粉絲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自己心目中人美心善的愛豆，突然跟“無恥的小偷”這種詞聯(lián)系起來，激動地刷屏反駁：

    【阮箏自己都說他沒有證據(jù)！說不定他就是跟黎喬聯(lián)合起來，給小葉潑臟水！】

    【小葉是全能愛豆，唱跳rap創(chuàng)作就沒有一樣他不會的，多學(xué)個舞劍算什么？阮箏怕不是跟小葉同組，見不得他比自己優(yōu)秀，發(fā)瘋嫉妒了吧？】

    【我已經(jīng)把錄屏私信給公司了，阮箏無錘造謠，破壞小葉的名聲，一定要起訴告他！】

    ……

    葉綠素們打死也不愿相信，很快為葉榆歌找了一堆理由，還表示阮箏不敢指名道姓就是在心虛蹭熱度，讓公司起訴！

    當然起訴是不可能起訴的，不過只要事后公司發(fā)個聲明，她們也能抱著聲明，努力說服自己相信了。

    葉榆歌的粉絲們不肯相信，圍觀的路人、其他家粉絲們對此卻信了幾成：阮箏公演時不表演自己的優(yōu)勢項目，等被淘汰了才反咬一口，他圖什么呢？

    之前撕歸撕、嘲歸嘲，葉榆歌本人在他們心目中的形象還是溫柔善良、干凈努力的，到現(xiàn)在，他們?nèi)滩蛔≡谛睦锎蛄艘粋€問號，對葉榆歌的看法也蒙上了一層陰翳。

    在眾人心里，這件事沒法蓋棺定論，但對于前段時間和葉榆歌形影不離的趙澤煜來說，他心里卻有了明確的答案。

    難怪……難怪！

    他對自己的“獵物”，一向帶著些居高臨下的傲慢，下意識覺得他們都是漂亮無辜、溫和軟糯的小玩意，自己就是從天而降、拯救他們的救世主。

    然而此刻聯(lián)想起二公葉榆歌的種種異常，他的心里不住發(fā)冷：葉榆歌的心思遠比他想象得深沉、冷酷，他不是在保護一只柔弱的兔子，而是在與一只偽裝成羊的狼毫無防備地共舞！

    現(xiàn)在再看葉榆歌，趙澤煜幾乎想不起自己當時是怎么愛上他的，回想起來只覺得心驚rou跳，面目可憎——

    早知道、早知道他還不如去接近黎喬，起碼他率真、直接，英氣又美麗，從不搞彎彎繞。而且對黎喬好的人，現(xiàn)在看起來都有回報……

    “主人，炮灰攻在看你欸?！毕到y(tǒng)說。

    “我知道，估計是發(fā)現(xiàn)了葉榆歌的真面目?！崩鑶滩荒蜔?，“但為什么他看我的眼神那么惡心？”

    系統(tǒng)：“……那、那好像是后悔又愛慕的眼神……”

    “？”黎喬說，“我這就去把他的眼睛挖了。”

    “主主主人冷靜！”系統(tǒng)在神識空間里觸碰不到黎喬，只能可憐巴巴抱住一條床腳，“炮灰攻不值得你臟手……咦，支線任務(wù)的進度更新了！”

    “這一次的小任務(wù)完成還有評語誒！”系統(tǒng)爬起來逐字逐句地念，“‘恭喜，作天作地，讓粉絲對你的愛鋪天蓋地。您的支線任務(wù)進度已完成5%’——”

    系統(tǒng)揪著恐龍尾巴，撓了撓：

    “雖然進度刷新是好開心，但怎么前半句看起來……不像什么好話呢？”

    第40章

    “收到總部的回函了。”系統(tǒng)小心翼翼道,?“評價者的解釋是，偶像的鮮明個性更容易讓粉絲共情、產(chǎn)生代入感，也能有效提高粉絲的死忠程度。他的意思是,?主人您做得很好……”

    “哦,?”黎喬冷笑說,?“所以他的‘個性鮮明’等于‘作天作地’咯？”

    “咳、咳！”系統(tǒng)拿小手絹抹掉頭上冒出來的汗,?憤怒譴責,?“用詞不當、用詞太不當了,?我回頭就投訴他們?nèi)ィ　?/br>
    黎喬哼笑一聲，沒再多做計較,?他隨手將舷窗的遮光板推上去,?飛機即將落地的轟鳴響起，撕裂窗外層層疊疊的黑色云層。

    比賽進行到中途,?為了進一步擴大影響力，這時候節(jié)目組通常會安排選手們出一些“外務(wù)”,?走演出、上綜藝,?讓選手們走出封閉選秀的“象牙塔”，接受真實娛樂圈的檢驗——或者說毒打。

    《偶像直播101》低開高走，算是今年的選秀爆款，再加上沈沨的資源,?于是二公之后，排名前七位的練習(xí)生都跟著他到長沙錄《今晚樂八點》。

    《今晚樂八點》是國民綜藝常青樹,?每個星期六晚上八點準時播出,?雖然主要就是明星和主持人們做做游戲、打打鬧鬧,?但氛圍輕松搞笑，適合全家人一塊兒觀看，收視率常年居高不下,?很多大牌明星的爆紅都是從這兒起航的。

    甚至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檢驗一個明星“紅不紅”的標準就是看他上沒上過、上了幾次樂八點。

    因此“樂八點”，對偶直選手這種、大部分連娛樂圈門檻都沒跨進去的選秀小新人來說，屬于一輩幸參幢嗇芾套乓淮蔚木天好資源，聽說前七名才能上，其他排名靠后的選手和粉絲簡直饞哭了。

    特別是趙澤煜，他二輪排名下滑到了第八名，剛剛好卡在線外，他不甘心極了，讓公司派脂粉去鼓動粉絲抗議“資源分配不均、對中下位圈不公平”，結(jié)果得到的回復(fù)是“《今晚樂八點》主要看在沈pd面猩喜趴先盟帶人，沈pd愛帶幾個帶幾個?！薄?/br>
    趙澤煜這下啞火了。不知道為什么，他對沈沨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忌憚，那種畏懼堪比面對出手整治過他的黎喬。

    然而黎喬還是對他出手過才讓他這么害怕，沈沨可是只輕飄飄看過他幾眼……趙澤煜更不敢找沈沨輕舉妄動了。

    而程曉鷗想說：要不是他們死纏爛打軟磨硬泡，沈沨其實恨不得只帶前三名、甚至第三名本人，以為他看不出來嗎？！

    飛機緩緩降落，燈火通明的城市在機翼下方出現(xiàn)，四通八達的城市干道織成一張閃光的巨網(wǎng)。

    黎喬以前不愛御劍飛行，因為嫌冷還容易沾濕衣服，但這次的“飛機”之旅，除了耳朵里吵了點兒，整體上可比御劍飛行舒服多了。

    他對這個世界無需賦靈、僅用鋼筋鐵皮就能造出這種超大號飛行靈器的科技很感興趣，下飛機時，還伸手摸了摸冷冰冰的舷梯扶手。

    他一摸就覺出不對來了，在心里對系統(tǒng)說：“好濃的妖氣。”

    系統(tǒng)震驚：“啊？！在咱們坐的飛機上嗎？”

    黎喬回頭看了一眼，沈沨因為另有行程，沒和他們同一趟飛機，其他六個練習(xí)生正拖著小行李箱、背著小包，毫無覺察地從飛機上下來。

    “不是，”黎喬走下舷梯，在停機坪快走幾步，找到擺渡車，“是這里整個城市妖氣很重，目測有一到兩個大妖，小妖的數(shù)量還難說?！?/br>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兜帽衛(wèi)衣，外罩一件黑底印花的棒球服，停機坪風(fēng)很大，吹得他頭發(fā)衣擺飛揚，黎喬眉心微擰，說：“沈老夫人身體衰敗的原因可能找到了?！?/br>
    “?。?！”系統(tǒng)覺得自己是個只會?。?！的廢柴了，不過黎喬暫時沒工夫理會他的一驚一乍，因為他剛拽住擺渡車的扶手，大步跨上車，還沒來得及抬頭，就聽見四面八方響起一大片“咔嚓咔嚓”聲。

    還伴隨著晃眼的閃光燈、以及興奮的竊竊私語：“黎喬！”“是黎喬哎！”“他比我想象的高好多！”“帥得我要死了。”“他走好快，剛才上車你們誰拍到了，我要買圖！”……

    黎喬在影視園待久了，已經(jīng)對這種“咔嚓咔嚓”聲很習(xí)慣，是各家站姐捧著長槍短炮不停按快門的聲音。只不過之前在選秀基地，都是他們在園內(nèi)，站姐們卡在欄桿外，哪怕偶爾出去拍衍生節(jié)目，下車時離得近一些，也是幾秒鐘就走過去了，還沒什么特別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