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之誼
剛被投放進【文豪野犬】時身無長物, 衣兜里空空蕩蕩?,F在慣用的手機在辦公室桌上找到了,雨宮翠返回住處,在玄關的抽屜里扒拉兩下, 從黑色皮夾里掏出了自己的工資卡。 他兩指夾著這張纖薄的小卡片打量了一眼,隨之放到一旁, 轉而拿起了手機。 按亮屏幕,看清日期的那一瞬間, 心頭不由跳了一跳。 好消息是離記憶中太宰治跳下天臺的日子還有整整一年, 時間上是足夠的。壞消息是, 離中島敦的十七歲生日, 已經過去了近一個星期。 雨宮翠沉默著把手機放回桌面上,將西服外套隨手掛在一旁, 去臥室里換了套便裝。 系統所說的“逢魔之時”,是日本陰陽道認為世界壁障最為薄弱的時刻,一般指黃昏五點至七點, 以及凌晨三點至五點。 好不容易抓準機會把工作推給了太宰治,他原本準備去銀行取出一筆錢來, 然后趕在晚上七點之前迅速回到a世界,聯系情報販子、購買有關橫濱的詳細情報, 再在凌晨返回b世界慢慢研究,時間上卡得剛剛好。 但是換好衣服站在門口, 剛剛準備按照計劃拿起工資卡, 腦海中就不由自主浮現出了某些清晰的畫面。 在他身后那張桌子上滿臉幸福地大口吞咽著焗飯的白發少年;咖啡館里依舊帶著好奇和稚氣的澄澈眼眸;以及港/黑的“白色死神”裹挾著一身寒氣走進辦公室大門的樣子, 少年的表情疏離而冷漠,長外套的衣角沾著未干的血。 雨宮翠緩緩吁出一口氣, 指尖從靜靜躺在桌面上的工資卡上滑開, 轉而把一旁的手機裝進了兜里。 情報的確很重要, 但往后拖一天也就拖了,沒什么大影響。 他換了鞋出門,輕車熟路地摸到中島敦的宿舍門前,抬手叩了兩下。 沒人答應。 雨宮翠耐心地接著敲,篤篤篤的聲響回蕩在走廊里:“敦君,在嗎?” 門毫無預兆地吱呀一聲打開了,他的手還猝不及防停留在半空中。 室內并沒有開燈,又在黃昏之時緊緊拉著窗簾,光線黯淡到幾乎什么都看不清。就是在這樣的暗色之中,面前有個顫抖著的嘶啞聲音響了起來,像是害怕美夢被打破,因而宛若落羽一般輕。 “啊……是您啊?!?/br> 雨宮翠瞇著眼睛,勉強分辨著事物的輪廓,而開門的人偏偏站在靠后的陰影中,感到畏懼似的躲開了門外投射進來的光斑。他只好上前一步,摸索著把手掌貼在了對方光潔的額頭上。 “果然是感冒了吧,似乎有點發燒。吃藥了嗎?要不要現在去找醫生看看?” “不、不用,”溫馴地抵著他的手掌一動不動,陰影里的少年匆匆地否定了,“我睡一會兒就好。” 雨宮翠也不再堅持,隨手把身后的門關上,沿著墻壁摸索電燈開關。中島敦像是在扮演他的影子一樣,亦步亦趨地跟在一旁,在燈光亮起時發出輕微的委屈哼聲,似乎是被閃到了眼睛。 “里面……很亂?!彼A粼陂T口,有些不知所措地低著頭小聲解釋,“我這幾天沒怎么收拾……” 被拽住了衣角的雨宮翠一個踉蹌,站定腳步之后,回過頭來打量著他。 疏于打理的蓬亂白發,原本帶著嬰兒肥的面龐明顯凹陷下去不少,甚至眼睛下面都多了淡淡的青色,精神狀態rou眼可見的差。 在原本的記憶之中,中島敦就是由于十七歲生日這天發生的某件事而黑化進度條爆滿,從雨宮翠天真快樂的混工資小伙伴,變成了沉默寡言的游擊隊長。 而匯報事務之時,太宰治偶爾對前者做出的意味深長的宣言,諸如“別忘了違背我的命令會發生什么”,隨之被迫回想起某件事的中島敦那渾身僵硬、瞳孔放大的恐懼模樣,給一旁的雨宮翠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會發生什么? 在生日這天違背了首領的命令,究竟是做了什么? 雨宮翠看著面前頭顱低垂的單薄少年,張開的嘴唇在猶豫之后又合上了。他并不是好奇心強到沒有分寸的人,現在提起中島敦不愿回想的“那件事”,無異于把剛剛止血的傷疤再次撕開,只會給對方帶來痛苦。 即使搖晃著中島敦的肩膀強迫他開口,不想說的事還是不想說吧。 所以他只是揉了揉小老虎毛茸茸的腦袋,順著拽著自己衣角的力道離室內遠了些,轉而打開房門,邁過門檻,回到了屋外的走廊里。 被留在屋內的中島敦緊緊握著門把手,表情稱得上驚慌:“您、您這就要走了么?我——” 我很害怕。 被迫一個人停留在黑暗里的時候,那些猶在眼前、令人崩潰的血腥畫面就像剛剛發生過一樣,一遍遍在腦海中盤旋,提醒我之前做出了多么可怕的事……時至如今,已經快要被恐懼淹沒了。 “請您留下來”、“能不能稍微多陪我一會兒”,明明心底是這樣吶喊著的,但這種厚臉皮的過分要求,無論如何都無法鼓起勇氣對前輩說出口。 我……果然是最為差勁的膽小鬼。 心臟一點點沉入冰海之中,把著門的手緩緩松開了。他吸了口氣,勉強準備擠出笑容做禮貌的告別,就看見門外的前輩搖搖頭,對著這邊伸出了手。 “既然沒來得及收拾屋子,那就上我這邊來吧。正好,我記得抽屜里應該還放著幾包感冒藥?!?/br> ------------------------------------------- 一個小時后,洗完澡換上睡衣、收拾停當的中島敦坐在前輩家里的沙發上,手里捧著杯熱氣裊裊的姜茶,小口小口地慢慢喝著。 纏繞不去的噩夢似乎被順著喉嚨滑下的熱流暫時驅散了,身周的暖意讓精神變得放松。廚房飄來飯菜的香氣,他端著喝完的空杯猶猶豫豫走過去,想要看看有沒有什么能幫忙的地方,剛好碰見雨宮翠端著焗飯出來,彎腰放在了餐桌上。 后者有些無奈地朝他攤手:“只剩下這個了,將就著吃點吧。” 隨后從有些怔怔出神的中島敦手里接過了杯子,返回廚房前回頭催促,話語里帶著相當明顯的調侃意味。 “怎么,還要我教你怎么吃嗎?” 頓時回想起了初次見面的場景,中島敦窘迫地坐到餐桌邊,聽著廚房傳來的潺潺水聲開始進食。等到盤子見了底,雨宮翠在一旁推了杯溫水過來,伸出的手掌向上攤開,掌心躺著粒小小的膠囊。 “感冒藥。吃完去睡覺吧,明早起來就會好了?!?/br> 中島敦小心翼翼地把那粒藥撿走,表情有些糾結。他有些局促地在椅子上換了個坐姿,磨蹭半晌之后結結巴巴地問:“……能稍等一會兒嗎?” “水要涼了——” 注意到對方霎時低落下來的表情,雨宮翠哭笑不得地補上了一句,“我并沒有要趕你走的意思?!?/br> 他站起身來,像是給貓科動物順毛那樣,今晚第二次揉了揉后輩猶帶水汽的銀白發絲。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如果傾訴出來感覺會好一點,那我隨時恭候。敦,有時候承認需要他人并不可恥,你有沒有想過,也許被需要的那一方會為此感到開心呢?” “誒,我……” 少年的表情產生了明顯的動搖。雨宮翠笑了笑,趁勢拋出了籌碼。 “心中憂慮過多的話,可是會做噩夢的。這幾天都沒能睡個好覺吧?要是害怕的話,今晚要不要留下來一起睡?” 中島敦的臉頓時咻地漲紅,頭頂幾乎冒出蒸汽來:“我我我我我、啊,這個——” “不愿意的話就算了。” “不、不是的!我愿意,請讓我留下來??!” 他半捂著臉,指縫中露出的雙眼緊閉,破罐破摔地喊出了聲。 這么得寸進尺的要求,想也知道臉一定紅透了,不知被纏上的前輩會作何感想…… 念頭剛一掠過,就聽見對面忍俊不禁的輕笑聲。 “把藥吃了吧,再過會兒要捏化了?!蹦莻€帶著笑意的聲音說,“明天白天我有些事情要做,等到晚上,再陪你一起出去走走如何?” “我——” 剛準備說“實在太麻煩您了”,又在開口后突兀地xiele氣,低落地靠在了椅子上。 真的有那么明顯嗎? 除了一開始就知道他所做所為的首領,中島敦本打算把那件事死死地深埋心底,再也不展示給任何人看。 連自己都忍不住厭惡自己,若是說出了事實,一定會被知情者所討厭。 他偷偷抬眼看過去,在對上一派平靜之色的黑眸時張了張嘴,最終只是艱難地擠出了一句“謝謝”。 雨宮翠也不覺得失望,只是看著小老虎把藥吞了下去,隨后起身從衣柜里又抱出一床被子,招呼中島敦上床睡覺。 已經連續好幾天沒有合過眼睛,困意逐漸上來的少年幾乎是任由他擺弄。明明已經被塞進了被窩里,柔軟的布料把面孔襯托得愈發蒼白脆弱,卻還是強撐著保持一絲清醒,瞇著眼睛把視線綴在雨宮翠身上。 “您不休息嗎?真的、十分抱歉,我不想添麻煩的……” “時間還早?!?/br> 他抱著電腦上了床,開始瀏覽那些已經多少有了遺忘之處的文件記錄。中島敦在他旁邊蜷著身子,呼吸逐漸變得安靜且綿長。 “我不覺得敦君是麻煩。雖然這么說有些冒昧,但或多或少,敦也對我抱著些朋友之誼吧?” “唔……” “那就不用擔心太多?!?/br> 雨宮翠關掉了過于明亮的頂燈,伸手越過對方的頭頂,摸索著為他打開一展柔和的小小夜燈。 “睡吧,做個好夢?!?/br> ※※※※※※※※※※※※※※※※※※※※ 這章還是三千字,白天會掉落第二更 感謝在2020-12-16 00:00:10~2020-12-17 02:24: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liz 50瓶;中也小天使的choker 48瓶;墻角一只貓 33瓶;大明湖畔小孟婆 12瓶;傅延年、鳥球球、斯塔克家的ai管家、冉冉然 10瓶;veronica、虔敬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