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日回憶
看來倫敦貧民街里盛放的舊日回憶, 一定有不愿為他人所知的部分。 或許是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在確認完產業運轉正常之后,富有人生智慧的老管家瞇眼望望天邊剛開始西斜的太陽, 吧嗒吧嗒抽著煙斗,提出了善解人意的建議。 “您還是第一次來倫敦吧?哈哈, 不好好逛逛可未免有些遺憾。” “雖然很想陪同,只是老朽這腰——時間還有剩余, 不如我在街角那家咖啡館稍作歇息, 四點之后, 您再來同我會合?” 目送長者握著手杖挪進了街邊的店鋪里, 雨宮翠粗粗估略一下時間,意識到離對方所說的時限還有三個小時。 三個小時。 若是開足馬力, 剛剛好夠往貧民窟往返一趟。 但是回想起迪奧先前的劇烈反應,他一時間又有些猶豫。 這不是抓住一個線索就非死死追查下去不可的犯罪懸疑劇。雖然的確對二少爺的童年背景有些好奇,但這份感情遠未濃烈到能讓他突破準則的地步——就像之前說的, 他并不打算和誰花心思交朋友。 再加上迪奧本人對于過往被人窺視抱有顯而易見的抗拒,此時趕往貧民窟調查, 無疑是一種吃力不討好的行為。 好奇心會害死貓。 梳理清楚思緒之后,雨宮翠并沒有急于喚回剛在咖啡館內坐定, 正閑適地脫下毛呢外套的老管家,而是打定主意, 把這三個小時花在更有價值的地方。 他站在污水漫溢的寬敞馬路邊, 伸手攔了一輛馬車。 “勞駕, 商業街。” —————————————————— 回程的路上飄起了小雨。 視野受限,路面也變得泥濘, 馬車不得不稍微減慢了速度。原定于傍晚歸家的計劃顯然破產, 馬車真正在別墅前停下時, 夜色已經頗深,唯一的光亮就是懸在門口屋檐下時明時暗的橘色馬燈。 雨宮翠裹著一身潮氣,從動靜最小的側門進了宅邸,嘴唇被寒意侵蝕得微微發白。 他托著根蠟燭拾階而上,準備盡快回屋里換身干爽的衣服,不料接近門扉而即將抬手的前一秒,蠟燭所帶來的光亮邊緣照出了某樣出乎意料的事物,讓雨宮翠微微一怔,放下了舉到一半的手。 “迪奧?” 像是某種超乎常識的黑暗生物一樣,被叫了名字的等候者直勾勾地望向這邊,沉沉的紅眸鎏上一層散碎的金粉。 雨宮翠的視線在他身穿的單薄睡衣上停留一瞬,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 接受了三年執事準則的洗腦教育,他現在面對喬納森和迪奧頗有一種老父親般的滄桑心態,時時刻刻都得上趕著照顧人。 天生正直的jojo還比較省心,而剩下的那個迪奧,就是會讓cao心不已的老父親半夜夢中驚醒,錘著墻哭喊家門不幸的惡毒種類。 明知道關懷這種家伙是不必要的,但輸給自己的雨宮翠還是無力嘆氣,瞬間做出了妥協。 因為沒有旁人而無所顧忌,不再擺出角色扮演時的恭敬態度。他拉著迪奧的手腕把人從門前扯開,吧嗒一聲扭動把手,接著以不容插話的流暢動作揪住面有慍色的二少爺,催促地推了后者一把。 燭光下的影子重疊在一處,隨即一閃,隱沒在再次關上的門內。 用手里的蠟燭點亮燭臺,走向窗邊拉上了清晨敞開到現在的窗簾。雨宮翠折返回來,從衣柜中拿出一條厚實的黑色披風,硬是把還在一邊昂著頭擺pose的迪奧按在床上,仔仔細細用披風把他裹了個遍,這才心滿意足地吁了一口氣。 不再理會還在裝深沉的二少爺,他收回注意力,背對坐在床上的迪奧脫下了潮氣繚繞幾欲滴水的外套,找了條毛巾,坐在椅子上慢吞吞地擦拭著頭發。 背部始終被視線鎖定的那一塊皮膚微微發熱。雨宮翠慢條斯理地打理完自己,站起身走回床邊,指了指疊放在枕邊的睡衣。 “我今天很累,想休息了。” 有話快說,沒話快滾。 雖然只穿著單衣出來堵人的樣子很帥,但迪奧并不是真的無視寒冷debuff,相反,捏著披風的手還攥得挺緊。厚臉皮不是朝夕練成的,他聽見這么直白的趕人話語也只是輕嗤了一聲,絲毫不打算挪動自己尊貴的屁股。 雨宮翠認命地俯下身來,和那雙暗沉的紅眸對視。 “這么晚了……您到底打算做什么呢,嗯?” 平時非常吃這套哄孩子態度的迪奧沒有立刻回答,披風間探出來的手被布料所襯托,白得幾乎有些刺眼。 良久良久,雨宮翠的腰都有些酸了,他才像剛剛思考完畢一樣,從無至有地出了聲。 “你知道了吧,關于我的……” “并沒有。” “急于否認代表心虛,”紅眸中的眼神更冷,“別想著欺騙本迪奧。” 雨宮翠默然。自認為看破了對方的謊言,迪奧的身軀往前自得地傾了傾。 “我血緣上的父親——雖然用這個詞匯讓我覺得惡心,但令人惱怒的事實是,那個人渣的確是我迪奧的父親。” “不過歸根結底,他依舊是個滓渣一樣的酒鬼,不配活在這個世上的垃圾。能把自己的妻子折磨致死、并且毫無愧悔之心的人渣,我所給予的下場,正好與那家伙相配!” 以發自內心的憎惡為養料,不知回想起了什么,那張俊美面龐上浮現出一個滿是嘲諷之色的冷笑。 幾乎是直接明示了自己所犯下的罪行,金發少年毫不在意地倚靠在床柱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旁邊靜靜聆聽的雨宮翠,等待著后者的反應。 而出乎他的意料,發尖還帶著水汽的執事一挑眉,比了個暫停的手勢,隨即從床前走開,拎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探出只手在其中摸索著什么。 迪奧的怒氣槽隨著時間流逝水漲船高,感覺自己確實被敷衍了。對方這幅態度只不過是不知作何反應,驚慌失措下的逃避行為而已—— 而另一邊,雨宮翠在系統的信任值下降警告聲中,終于從內兜中摸出了一個手掌大小的精致盒子,輕輕拋了兩下,托在手心里遞給了坐在床邊皺著眉頭的迪奧。 后者面色不虞,勉勉強強接過來,用大拇指把盒蓋隨意頂開條縫隙。伴隨著機簧轉動的脆響,小盒子借力猛地彈開,內里灑出的耀眼金光幾乎晃花了迪奧的眼睛。 他下意識瞇起眼緩了一緩,手掌傾斜一些,用盒蓋的陰影擋住了燭光。 夜空一般純黑的絲絨襯布之上,正靜靜躺著一只做工精致的圓形懷表,金色表蓋上雕刻著繁復美麗的花朵和藤蔓。用兩根手指拈起,按下開關打開蓋子,玻璃罩面下纖長的黑色指針正勤勞地運轉著,發出富有節奏的、落雨一般的滴答聲。 迪奧把細細的表鏈纏繞在指間,看著垂在面前晃來晃去的懷表,似乎一時拿不定要擺出什么表情。 “……是在討好本迪奧嗎,你?” “沒有那種必要。” 看著這人因為一時的茫然而冷靜了些,雨宮翠站在一旁,終于得到了解釋的機會。 “二少爺這段時間表現得很好。這個,就當做是預支的獎勵吧。” “雖然對您的信任我受寵若驚,但這次去倫敦,只是聽從喬斯達爵士的指揮代為視察產業而已,我并不打算也的確沒有調查您的過往。——不過很遺憾,我還沒來得及解釋,您就把話全都說完了。” 面對握著懷表、神情僵硬的迪奧,他微微一笑,照常補刀。 “所以下回要記得不能太自信,好好聽人說話知道嗎?過于自信代表的可是失敗啊。” 自己交代了老底的迪奧惱羞成怒,梗著脖子低吼:“閉嘴!!本迪奧不在乎!” 無能狂怒是一回事,吞了餌的少年看著手中頗合心意的禮物,依舊毫不吝嗇地給予了回報。 【友情提醒宿主,攻略對象信任值上漲兩點!目前的信任值為:54點!】 按照這個發展……若是何時能把等價于喬斯達家的財產雙手奉上,就能取得對方百分之百的信任吧。 過于明顯的傾向和喜惡。 雨宮翠不由想起某個至今都未能猜透的黑泥精,太陽xue處的血管跳了跳。 也許是他想得太多。即使是懲罰世界,攻略的難度也可能是隨機抽選,而自己恰好幸運地挑中了比較輕松的那個? 把終于作完妖的迪奧押回了房間,雨宮翠終于得以躺回闊別一天的柔軟床上,然而頭腦清醒,已經沒了困意。 手刃親父,投靠喬家,打壓jojo,篡奪財產。 雖然對自己這個劃定的同盟態度還算大方,但那是在羽翼未豐、無力反抗的情況下。即使表面相處得再融洽,也無法改變一點——那孩子的本質,是污濁到無法漂白的惡。 絲毫不認為自己的舉動有不合理之處,毫無顧忌地動用手段,肆意滿足內心奔騰的欲望。 不需要陪伴,也不在乎所謂親人,若是在作惡之中被發現、被阻止,甚至會憤怒不已,把過錯全都推諉到他人身上。 那份不加掩飾的黑暗本質,對某些家伙來說或許有無法抗拒的魅力……但是目前而言,雨宮翠只覺得棘手。 他能夠理解人性的自私,卻永遠無法對此表示贊同。 現在這個人尚還年幼。 可以被欺騙、被教育、被瞞哄。 但是若是長大之后,連名為雨宮翠的個體也無法再束縛他呢? 利益與信任的交易必然破裂,必須在那之前、在那之前——完成這次實驗。但是,做得到嗎? 在夢境的邊緣徘徊著,臉色蒼白的黑發少年雙眼緊閉,微微地嘆了口氣。 ※※※※※※※※※※※※※※※※※※※※ 感謝在2020-10-14 21:00:02~2020-10-15 21:00:0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暴躁老姐在線罵人 1個;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暴躁老姐在線罵人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暴躁老姐在線罵人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