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疑竇叢生
“你們說那樁事情,究竟是真是假?”其中一人似有些猶豫,如是問道。 “自然是假的……莫提了吧。”沉穩的聲音如是提醒。 “……可是總將以往做事并不瞞我們,今日先是放我們的假,再是未稱病未入宮,還不讓我們跟著,我總覺得……”欲言又止。 “別瞎猜了,總將對陛下那般忠心耿耿,定然不會行叛君之事。”女聲道。 “想這事情自然不是懷疑總將,”另一個黑鴉軍道,“只是瞧著鴦大人為文大人傷心,現在又……一起長大的人,誰能想到就這么走散了呢?” 柜臺后面,正撥弄算盤珠子的薛卯生聽見這話,指尖微抖,撥錯了一顆珠子,并沒注意,而是繼續算著。 一旁的賬房瞧見,張張口想要說話,但是看著薛卯生的臉色,話咽回肚子里,沒敢說。 “讓你們別說了,病成那樣的人不過說了一個名字,哪里就信得?不過是查查而已,你們此時說這些,被人聽去,反而要生出罅隙來。”沉穩聲音不滿道。 “是。”另外三個人大約覺得他此話有理,便應聲。 病成那樣的人?薛卯生想起了文正,心猛地一沉,不知道自己所想對不對。 待店小二待傳菜完畢,雅間門依舊是關好,也不聞那幾個人大快朵頤的聲音,顯然是與他差不多,都沒有胃口的。 他的心中更是疑竇叢生。 他直覺他們說的人,就是鴛鴦姐妹與文正,可還有一個聲音在提醒他,如果黑鴉軍沒有證據只是懷疑,不過是來誆騙自己的呢? 那就意味著他們在懷疑自己了。 可是為什么,他們會懷疑到自己頭上呢? 那就是文正真的醒了。 可如果他真的醒了,說了自己的名字,依著黑鴉軍的雷厲風行,哪里會用這種試探之法? 蓬萊鄉已經進入靜默,組織內的人不會私下溝通,因此他并不知道鴛兒去挖墳的打算,也不知道其他人都做了什么。 這本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方式。 但此刻,薛卯生竟覺得原來靜默對他們而言,是把雙刃劍。 心中依舊突突的,仿佛昭示著他今早起來的不安,是因為這個。 “不過到底有一二安慰,文大人逐漸好轉……鴦丫頭終歸能放一半的心了。” “是呀,連那姓平的小丫頭也說神奇,說是再有月余光景,文大人許九能如常說話了,到時候再問清就是。” 薛卯生咽了一口吐沫。 文正……竟然真的還能好些? 果然是他說出了鴛兒的名字嗎?果然會摸到鴻臚館去,是因為他知道了主家的不少事情嗎?果然浙西的事情,給了他啟發嗎? 自己的一時失手,果然留下了禍根。 正因為彼時顧綺來得太快,他才不得不離開,沒能對著文正補上那一刀,才不知道他到底是死是活。 呵呵,那個無用的郡主說對了一件事情 顧綺果然是個禍根。 幸好她已經死了。 可是這個念頭一起,他卻莫名想起了鴛兒之前的話以及鎮南侯府鬧鬼的事情。 她會不會真的活著? 不過再想想,卻覺得顧綺的生死,并不如文正生死來得重要。 因為那鬼沒有找到向晚樓里,便是無妨。 但是文正當初,可是挑開了他的面具,看見他臉的人。 摸不清對方底牌的自己,要鋌而走險嗎? 文正在黑鴉軍營之中,戒備森嚴,而主家雖然厲害,這么多年也不過只在黑鴉軍中策反了一個鴛兒而已。 還是因她離開黑鴉軍入羽林衛,入了南疆后有空子才成功。 就在他反復思考的時候,忽得又有一個黑鴉軍走來——同樣是陸總將的親兵。 薛卯生在他的身上,聞到些許血腥味兒。 來人一進門就問店小二“問聲哥兒,可有幾個黑鴉軍的人來此吃飯?” 店小二還沒說話,在柜臺里裝模作樣看賬本的薛卯生就迎了出來,笑道 “大人,有的,就在那邊包廂……這是怎么了?” “薛老板發財,軍務而已。”那人倒是客氣,邁步就進了那家雅間,對著其中年紀大些的人低聲道。 這次門沒關了,薛卯生清楚地看見他們眼前的飯不過只動了幾筷子。 來人聲音非常低,饒是薛卯生耳力也算不錯,也只聽見了“豈料真的……押回營中了,總將要咱們都回去”之語。 緊接著,便是那女軍紅了眼眶,手中酒杯落地,發出破碎的聲音。 而隨之一起破碎的,還有薛卯生的心。 果然出事了嗎? 幾個黑鴉軍已經匆匆走出來,女軍歉意地將碎銀子放在柜臺上“薛老板莫怪,不小心打碎了個茶盞。” “這有什么的,何用大人們賠?”他滿面堆笑道。 女軍強撐著笑了笑,沒再說話,而是跟著人走了。 薛卯生看他們幾個離開的身影,直到看不見了才轉出柜臺,但沒有從正門出去,而是轉出后門,本想命人套馬車的,可是再想想,卻干脆只說自己要出去逛逛。 家中仆役自然不疑有他。 …… 薛卯生渾身繃得很緊,四周有些微的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耳朵與感覺。 不過一直到了東城門之外的時候,都沒有人跟蹤他。 這讓薛卯生更加確定自己沒有被懷疑。 尤其自己出城去這種事情,黑鴉軍自然要怕他跑了,肯定要追的。 想著,他又折回城中,往黑鴉軍營逛去了。 但是還沒等到門前,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今日黑鴨軍營之外的氣氛,太不同尋常了。 往常外松內緊的氣氛,今兒干脆就是外緊內更緊,他甚至能感到自己再多走一步,就會有十數雙眼睛看向自己,有無數弓弩對準自己。 他在不遠處的一個棋社前看人下棋,不多時就見一輛車匆匆駛來,進了大門之后,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略微消減。 大門在漸漸關上,薛卯生偷眼看去,是陸程從車上下來了,后面還跟著個綁縛的女子。 在大門隔絕他視線的同時,他也終于看清楚了那個女子的臉。 鴛兒…… 薛卯生暗中捏緊了拳頭。 果然出事了。 果然是文正嗎? 他長舒一口氣,終于做了一個打算。 他,必須鋌而走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