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腦洞大開
孟馮從不將平七葉這等草芥之人放在心上。 他毀了她的一切也好,他封住他們的嘴以湮沒真相也罷,都是他自詡高位者的事情。 只是當高位如他,卻發現一個草芥表現出了某種人類情感,并且妄圖用這種情感冒犯他的時候,他立刻就會驚詫了。 他站了一小會兒,回身出了巷子,坐上了自己的車,對駕車的小太監道 “走吧。” 車子往前走過了兩個路口,方才轉入又一條小巷,停在此處一戶人家之前。 孟馮下了車,正要跨進門的時候,忽然縱身一躍,跳上了一棵樹頂,俯視四周。 這棵樹是這一片的制高點,可以看見附近路口之上各種店家——茶座、客棧、布行、米鋪;也能看見各色貨郎——賣新鮮點心的、賣新鮮西洋貨的、賣絹花的、賣胭脂水粉的。 小孩子們嬉笑穿梭,大人們勞作干活,閑漢們抱著胳膊曬太陽。 孟馮陰著臉看了半天,卻沒有發現異樣。 怪了,他為什么會覺得有人在跟著自己? 從那個巷子起,他就覺得有一雙眼睛,如影隨形的。 看了半天沒有結果,他也只能跳下樹來。 可是剛剛下了樹,這種有眼睛在看自己的感覺,就更深了。 這讓他有些煩躁,猛回頭看了兩眼,還是沒人。 這就很令人煩躁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直到踏進了屋子,這種感覺才減輕了些。 “怎么樣?人可抓到了?”他冷聲問屋里本來就在的兩個人。 此二人也都是太監,正經東廠的行刑人,比之習慣服侍人的太監們,他們兩個人身上,只有陰郁和血腥氣。 “回廠公,抓到了。”其中一人應聲道,另一人從角落里,將一個瑟瑟發抖的男子拖了出來。 孟馮坐下端了茶吃,看了那小太監一樣,笑了 “啊,原來是裕公公呀,我還當是誰呢,敢偷了宮中出去賣。” 被稱為裕公公的人跪在那兒,五體伏地,瑟瑟發抖,哭腔道“孟公公饒命,孟公公饒命!” 孟馮方才被平七葉與那雙眼睛激起的暴虐,因他的哀求而略微被撫平了一二,他以手指輕輕叩著桌子,居高臨下地問道 “饒不饒的,也要看你肯不肯與我合作。” 裕公公眼睛一轉,掙脫開壓著他的人,幾下子爬過去,抱著孟馮的腿道“公公您盡管吩咐!小的知無不言呀!” 孟馮更覺滿意,這方提著他的頭發,強迫他用力抬起頭,看著自己,問道“你幫著宮里那群碎催溝通盜賣東西,多久了?” “只三年,三年而已,也并不都是盜的,之前很多的是主子賞的,或者是攢的金銀,托我帶出宮去而已。” “賞的?”孟馮眉毛一挑。 裕公公打了個哆嗦“他們都這么說的……” 孟馮笑笑,宮禁盜賣東西這等事情,自古有之,不足為奇,查出來了是個死,查不出來便就坐享了。 “是嗎?那難道他們將鐵甲火船的圖紙給你的時候,說那是主子賞下的擦屁股紙不成?”他反問道。 如此帶著玩笑的話,聽在裕公公耳中,卻是如雷一般。 孟馮的聲音更冷“公公還是說了實話吧,我許能賞你個痛快,你那侄子我也可以照顧一二,否則,我連他一起帶了來,好不好?” 裕公公情知逃不過,蒼白的嘴唇抖著,好半天才道 “是……是太后宮中的喜公公……他托我賣副畫的時候,里面夾著那東西……” 孟馮聽見這名字,眼中閃過道光。 喜公公今年二月間的時候,傷害死了。 “你是怎么發現的?” “小的天天倒騰這些物件,有沒有夾帶,一眼就看穿了。” “可有憑證?” “小的……小的都記在個賬本子上。”裕公公忙道。 孟馮這方踢開了他,對那兩個人道“帶著他,去將那賬本子取了來。” “是。” 外間,如影隨形的眼睛——自然就是顧綺啦——悠哉地挎著一籃子絹花,并方才賣絹花轉到的幾十個銅板離開了,心中則還在想著此事。 …… 謝芊的事情,注定要牽累太后,而太后稍微一顯露頹勢,蓬萊鄉便似兔死狗烹一般,讓人順藤就要查出太后的底細了。 這更證明了她的想法,太后或許地位高,但她不是蓬萊鄉真正的主家。 而對顧綺而言,最大的疑問早就不是太后做了多少,而是孟馮究竟是誰的人。 依著平七葉轉述平太醫的話,先鎮南侯被第一次換女的時候,孟馮可就在側,而他當年待平家的態度,顯然是忌憚著什么。 先鎮南侯一家的遭遇,與蓬萊鄉關系甚大,但孟馮與蓬萊鄉的關系,又有幾何? 蓬萊鄉的另一枚棋子? 坐山觀虎斗的第三方勢力? 亦或那第三方勢力……本就是昭明帝? 當年換女案發生的時候,是孟馮本就發現了蛛絲馬跡要查,還是他就是推波助瀾的黑手之一?身邊兩個人都與這些陰謀有千絲萬縷的聯系,那位高高在上、作壁上觀的皇帝,真的干凈成了白蓮? 他會不會為了鏟除宗室異己、避免功高震主,演這樣一場戲? 還有張皇后,又是什么角色呢? 顧綺邊走邊琢磨,覺得既然開了腦洞,那索性開大一些好了。 比如第三方勢力,如果就是張皇后呢? 謝霽說蓬萊鄉中發現了皇后的徽記,但是張家卻與蓬萊鄉毫無瓜葛。 如果這是因為,張皇后與蓬萊鄉間的聯絡,從不是通過張家,而是孟馮呢? 至于動機,就如太后的動機是對先侯爺愛而不得一樣,張皇后許也有這么一折呢? 顧綺琢磨著種種可能,路上還停下來,賣了好幾份絹花,又賺了些許銅板。 菜籽兒做的這花,還挺受歡迎,該讓她去和芝麻交流交流,她想著,又繼續推敲著那種種可能。 不過自然,想了種種可能,唯一她沒想過的可能,便是此乃謝霽的陰謀。 她懷疑帝后,懷疑宗室,滿朝文武也過篩子般地懷疑了些,唯獨謝霽,她確定無辜。 不然那就是夏斯卡小金人得主了,她想著,拐上了向晚樓所在的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