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怎么老是你
顧綺老遠就聞見陳升等四人身上的酒氣,敏銳的嗅覺讓她極不適應,皺了眉頭掩鼻,口中依舊含笑道: “喲,你們四個這是喝了怎樣的好酒?高興得頭發都亂成了這樣?” 陳升慌忙正了正帽子,躬身陪笑道:“大人說笑了,并沒喝許多,小酌而已。小的們方才回了驛站不見大人,竟連平姑娘都不在了,心下著急,所以儀態不整,還請大人莫怪,莫怪。” 顧綺笑得很是和藹,招手讓他們坐下:“既然來了,便一起坐著吃些吧,本官剛才結了個小案子,心情還算不錯。” “小的們吃過了,在這兒伺侯著大人吃便是了。”陳升忙說。 顧綺只讓了這一次,便不再多說,只又指了那碗湯羹問道:“小二哥,這又是什么?” 店小二見公差也到了,態度越發勤謹,躬身給她說這道龍鳳呈祥的湯羹什么做成,多久熬成,言辭之間,只說自家掌柜的多么重視縣尊大人,特讓廚子用了最好的水平云云。 顧綺更覺滿意地點點頭,優雅地舉起湯匙,打算開喝。 偏偏,這碗好湯羹她剛喝一口,就聽見有人邊說話邊往店里來。 “少爺當心門檻兒,這家店雖小,有道龍鳳呈祥的羹做得倒不錯。” “憑你說罷,橫豎沒什么可吃的。” 顧綺聽那聲音,將咽沒咽下的湯羹嗆在嗓子里,差點兒自鼻子噴出來,慌忙尷尬地捂著嘴,放下湯匙。 平七葉在旁邊,忙遞了手帕過來。 顧綺接在手里,邊咳邊瞇縫著眼睛,看自剛剛跨進門檻兒,正和自己打了個照面,一身粉嫩衣袍,鬢邊還特風sao地簪了朵大紅牡丹,干凈得一塵不染,傲氣得舉世無無雙的青年才俊。 除了薛辰生外,還能是誰有這等作派? 添亂的來了。 腦殼兒疼的顧綺好容易順過氣來,嘴邊那句“怎么老是你”還沒出口呢,薛辰生和腳下長刺似的,蹦起來好高,指著顧綺嚷嚷了起來: “怎么又是你?小爺又沒犯事兒!你總跟著小爺做什么?!海鹽縣衙門里,莫不是沒案子了?” 顧綺不滿地抬手去揉耳朵,真是的,不咆哮不會說話嗎? 她以帕子擦凈嘴,確定不會再失態之后,方才放下帕子笑道: “薛少爺這是什么話?這是海鹽縣,本縣巡視自己的地方難道還要通知你不成?倒是薛少爺見了本縣就這般,難不成真個兒要在本縣內犯事不成?” 薛辰生說不過她,當下氣鼓鼓的,搜腸刮肚地想要找詞反駁的時候,眼神卻瞥見坐在旁邊的平七葉,復又歡喜起來,忙丟開斗嘴的事情,偷偷地看了她好幾眼,含情脈脈的。 平七葉雖是目光垂下,但也能感受到他那灼灼目光,臉頰不免起了些許紅潤。 顧綺能理解她的樣子。 天地良心,在平七葉人生中最難熬的時間里,有個薛辰生這般人模狗樣的有錢人,見天兒抱著救風塵的態度,整日里嚷著要給她贖身,還常常一擲千金,只為不讓別人糟蹋于她,都會讓人產生點兒不一樣的情愫。 別說是平七葉沒經多少世事,性格溫婉的,就算真的久經風霜的,也不可能不動心。 以前藏著不肯露半分,因為自知。 浙西無人不知薛家事,顧綺這段時間打聽了不少薛家事情,甚至那位薛文君不可能讓個風塵女子進門。 若不是因著她能為薛辰生治好病,就憑薛少爺見她后天天眠花宿柳的行為,薛大當家怕是每天得砸醉華樓幾個來回兒。 而如今脫了火坑,有些事似乎又見了翻過來的可能,再看其人這般行徑,有些壓著的心思,自然就容易被勾起來了。 顧綺看得清楚,目光微凝,嘴角的笑容漸漸斂起。 她向來討厭遷怒。 更討厭薛辰生對平七葉藏了不知多少心計的態度。 雖然平神醫也有事情瞞著自己,但那是因為她怕連累自己,所以不肯說自家到底有什么委屈。 況且平七葉本質是個看破世事,懷抱治病救人的心,執著于醫術的人,薛辰生就算有天大的恨意,也應該沖著那群海盜,沖著那些幕后之人去,而不是在這兒,汲汲營營于平七葉的那點兒秘密。 以情謀事,下作。 想著,她將自己的手爐推給了平七葉,輕聲笑道:“平兒的手怎么這么冷?” 平七葉回過神來,輕輕一笑:“大人有心了。” “我一貫有心。”顧綺笑說,這才看向眼中冒火的薛辰生,問道,“這大節下的,薛少爺不在家中好生待著,到底做什么非到平湖來?” 薛辰生只覺得那個手爐好不順眼,半晌才冷道: “我家沒欠官稅,又沒差了朝廷的地丁數,更沒拿著鹽引行走私之事,大人理我做什么呢。” 顧綺自動忽略了他nongnong的敵意,飲了半碗湯,方對店小二道:“剩下的,打了包送到驛站去。” “是。”店小二忙道。 顧綺又看向薛辰生:“那行吧,薛少爺且吃著吧,本官就不在這兒和你斗口玩兒了,怪幼稚的。” 薛辰生頓時更不服氣了。 這還是第一次,竟然有人說他幼稚?!可能忍?! 只是顧綺說了一聲幼稚,就連看都懶怠看他,而吩咐安兒道:“另再賞這小二一兩銀子,方才的菜介紹得真好。” 安兒應了聲,掏了飯錢并賞下的銀子,一并給了店小二。 店小二沒想到這縣尊大人如此大方,一兩銀子呀!竟是他兩個月的月錢了,當下千恩萬謝道:“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顧綺一笑,不再理會眾人,而是幫平七葉披好衣服,膩膩歪歪地說道:“平兒,咱們散著步回去。” “是。”平七葉依舊避著薛辰生的眼睛,只笑說著,亦步亦趨跟在她后面,離開了燕子樓。 徒留薛辰生在身后,演得好一臉情真意切。 陳升等捕快在后面看著,撇嘴抖雞皮疙瘩,無精打采地跟著顧綺往外去。 橫看豎看,這就是個口齒伶俐些,只愛風花雪月的酸儒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