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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每個美好的故事那樣,在進行到某個段落的時候必然會出現(xiàn)名為‘但是’的轉(zhuǎn)折,姐弟二人的命運從父母死于飛機失事起開始開始轉(zhuǎn)折,那年他十四歲,歐陽瑾十八,在律師幫忙處理好所有事情后他才發(fā)現(xiàn)如果沒有父母的運作,家里的流動資金少得可憐,回流的錢必須填補進上家的違約金里,而兩個人對家里的生意幾乎算得上一無所知。 樹倒猢猻散,家里的一切被下面的人瓜分,歐陽瑜意識到,家里必須有一個人出去賺錢,而那個人絕對不應該是被人稱為天才的、十八歲已經(jīng)上大二的jiejie,他不能允許jiejie自折雙翼休學打工,于是他翻箱倒柜找到那張名片,孤身一人循著名片上的地址找到宋導,希望能在宋導這里打工賺錢,養(yǎng)活自己的親jiejie。 “你沒告訴她?” “我之前找她商量過想要投奔宋導,但她堅決不讓,她說她是jiejie,她養(yǎng)得起我,可我知道她是天才,如果是我出來工作,讓她繼續(xù)讀書的話,她會飛得比我遠得多,所以我最后選擇趁著她不在的時候留下字條,記下她的銀行卡號偷偷溜出家門,只帶著前往瑯市的單程動車票錢,宋導在這里,jiejie的大學也在這里,我給自己留了后路。” 宋導還記得那個在國外給自己買快餐的少年,初遇時還以為是誰家的小少爺,結(jié)果卻發(fā)現(xiàn)這個男孩在演戲方面極有天賦,明明沒經(jīng)過任何訓練,情緒的收放卻非常完美,那時宋導的父親剛選擇退休,還沒離開家里,老爺子很喜歡聰明的孩子,于是出言指點。 “我最開始只是群演的一份子,演士兵演死人演叫花子,只不過和那些蹲在門口等劇組招人應聘的人不同,宋導所有需要群演的劇都有我,我不會愁明天沒有飯吃。” 想成為完美的演員,就要在演戲中化身為劇里的人,于是歐陽瑜便學會了,想成為在宋導家討喜的人的話,就要在宋導家化身為他們所喜愛的人,他拼盡所有努力終于成功弄丟自己,全心全意地成為宋導手下最好用的棋子之一,從此這世上再無歐陽瑜,只剩下演員喬瑾瑜,是宋導手底下的磚,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好在宋導從一開始就很準時的給他足夠分量的報酬,他只留下一點,剩下的都打給歐陽瑾,只轉(zhuǎn)了幾次,后來銀行提示對方的賬戶已經(jīng)注銷,直到他十八歲那年。 “終于成為了合格的成年人?”姜瀾生把喬瑾瑜放回平躺的姿勢,小心翼翼地梳理對方柔軟的肌rou,盡量讓對方躺的舒服些,又整理好尿管蓋上被子,一點點給對方喂嬰兒吃的營養(yǎng)果泥。 “嗯,我考來駕照,又和宋導的工作室簽訂合同,那時候我簽的是助理,我以為我會成為他的司機,宋導卻還是讓我去給他拍戲,合同上明碼標價我每年要給工作室?guī)砝娴臉藴剩乙呀?jīng)不用為了留下來而那么拼。” 時隔四年他終于能抽出時間回去找jiejie,收到的卻是歐陽瑾無比冷漠的眼神。 “你到底是誰?” 這是二十二歲闊別已久的jiejie對他說的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話,這也是在這個世界上他唯一嘗試過卻失敗的徹底的角色,那就是飾演當年總跟在jiejie身后的跟屁蟲歐陽瑜,無論他怎么努力地扮演,對方的表情都顯得冷漠而哀傷,到后來他在那條路上再也堵不到歐陽瑾,四年前是他在歐陽瑾面前玩失蹤,四年后則是歐陽瑾失蹤在他面前。 “于是你遲了四年終于搞懂,自己最親近的人偷偷溜走后的感覺。” “是啊,明明當年我是jiejie僅剩的可以相依為命的親人,我不敢想她當年究竟有多崩潰,她這些年一直在等,等她的弟弟回家,但是我知道,她等的不是我。” 他能為了演好角色完全拋棄自我,卻沒能為了和jiejie見面而把那個被他徹底遺棄的‘我’撿回來,他知道jiejie想要的是什么,但他一無所有,他名為歐陽瑜的部分空蕩蕩一片。 “當年我堵到jiejie的時候她已經(jīng)在相關部門的研究室里工作,遇到我其實只是個巧合。再到后來,我又成長了些許,我又讓唐納幫我查jiejie的情況,他才告訴我,jiejie已經(jīng)轉(zhuǎn)行了,現(xiàn)在在第一醫(yī)院工作。” “然后……我就遇到了你。” 說這一切的時候喬瑾瑜的表情十分平靜,像是在說毫不相干的、別人的故事,喬瑾瑜講得很慢,外加上姜瀾生時不時的給他喂吃的,等他注意到喬瑾瑜已經(jīng)很久沒有開口的時候喬瑾瑜已經(jīng)睡著了,眉心依舊緊鎖。喬瑾瑜總是對自己的過去諱莫如深,所以他也從來沒有問過,他相信這是喬瑾瑜第一次向別人傾訴自己的事情。就算是說自己的故事,喬瑾瑜看起來依舊是置身事外的,就好像講述這一切的人只是演員喬瑾瑜,與曾經(jīng)的那位小王子歐陽瑜毫無干系。 姜瀾生嘆了口氣,輕手輕腳地下床關燈,然后回到床上,把自己塞進被子里。明天依舊要跑個來回,他可以在高鐵上復習。 唐納來的那天喬瑾瑜的狀態(tài)和之前的每一天沒什么不同,骨折骨裂的部分雖然在日漸好轉(zhuǎn),卻因為神經(jīng)的傳遞功能受到損傷,最多只能左右扭動頭部,越是離頭遠的部分越像是鬼壓床般無法動彈,有觸感有痛感,只是不能自主活動。 唐納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摸摸喬瑾瑜的腳踝,那里的皮膚因為水腫而被戳得凹陷下去一塊。 “姜啊,我給你推個人,她今天之內(nèi)就能過來。”唐納單手cao控手機。“她叫小苗,是我家保姆的孩子,心特別細,從今天起讓她和錢哥兩班倒照顧喬喬,你給我回瑯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