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清楚這些，方夜轉(zhuǎn)身坐到堆滿奏折的案桌前，緩緩啟唇：

    “替朕磨墨，今晚不休息了。”

    林雨怔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頓時老淚縱橫。

    他是從上一屆皇帝跟下來的，那正是施洵的親生父親。

    上一屆皇帝雖然能力不足，但一直兢兢業(yè)業(yè)，對內(nèi)政外交非常上心，只是一直苦于政務(wù)上沒有作為。

    而且先帝子嗣凋零，除了施洵這一個兒子外，只有幾位小公主。

    施洵從小好玩，雖然天資聰穎，卻荒廢了這種天賦。

    皇帝亡故時一直囑托他要照顧好施洵，多多勸勸施洵要精于政務(wù)，把玩樂的心思收一收。

    但是施洵當(dāng)上皇帝后只會更加無法無天，誰的話都聽不進(jìn)去，雖然并非暴虐，不會對下人打打殺殺，但是日漸沉迷玩樂，天天被大臣怒罵昏庸無能。

    林雨看在眼里，急在心中，沒想到施洵竟然今天開竅了，真是大喜過望。

    他跪在施洵旁邊，抱住皇帝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

    “灑家無憾了，死后也能夠告慰先帝在天之靈了。”

    “無憾了，無憾了……”

    方夜非常無語地抬腳輕踹了一下林雨：

    “行了，趕緊起來磨墨。”

    林雨立即聽話地用衣袖擦干凈眼淚，麻利地從地上爬起來，恭敬地行了個禮：“雜家這就去拿，陛下稍等。”

    “嗯。”

    上百條奏折，大部分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真正涉及到內(nèi)政外交的，沒有多少。

    方夜本以為自己的能力可能不夠，處理起來會非常費(fèi)勁，但沒想到竟然還挺上手。

    只不過，無論是多么小的一件事，奏折呈上來的時候，都要用大篇幅的文字去贅述，又是古代繁體，又是半文言性質(zhì)的語言，大半篇廢話，看起來相當(dāng)費(fèi)勁。

    有時候讀到最后才發(fā)現(xiàn)，可能只是一件臣子之間的鄰里矛盾。

    方夜也不知道他們怎么有臉把這么小的事拿過來讓施洵過問的。

    也側(cè)面反映出來，這個朝代臣子百姓的生活過得沒有那么水深火熱，不堪重負(fù)。

    林雨一直陪在年輕的帝王身邊，端茶倒水，更換蠟燭。

    方夜撐著腦袋把一份批好的奏折放到林雨面前，“你給朕看看有問題嗎？”

    林雨頓時惶然地俯下身去：“奴才惶恐，怎敢越界過問朝堂之事。”

    方夜往前推了一下：“朕讓你看你就看，恕你無罪。”

    林雨只好顫巍巍地接過去，仔仔細(xì)細(xì)瞧了一遍，眼中掠過驚喜。

    他在先帝身邊耳濡目染，對朝中之事也算大致清楚。

    先帝處理朝政中規(guī)中矩，雖無出彩之處卻也少有差錯。

    而施洵卻是第一次安靜下來接觸政務(wù)，給出的方案卻有讓人有眼前一亮的感覺。

    林雨感到了一絲希望，雖然只是這樣小小的一件政事，卻也能得以窺見施洵展露出的帝王之才。

    或許施氏的江山真的能夠在施洵的手中有所起色，這也并不無可能。

    “陛下英明，雜家不能想到比陛下更好的辦法，只能是畫蛇添足而已。”

    方夜挑眉，心中有疑：“真的？不是你怕責(zé)罰才這么說的？”

    “雜家怎敢對陛下有所欺瞞，”

    方夜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才稍顯滿意。

    林雨又糾結(jié)地開口：“雜家只有一件事想要請示陛下。”

    “說。”

    “陛下的字，若是讓大臣們看見，怕是有損龍威。”

    林雨覺得不可思議，陛下的字是先帝手把手教的，他記得雖不能說是矯若驚龍，但也看得過去，怎么這么幾年沒寫，就變成了這副不堪直視的模樣。

    簡直比稚子隨便圖畫都要丑陋……當(dāng)然，這話林雨是萬萬不敢當(dāng)著施洵的面說的。

    “……的確是個問題。”

    方夜謙虛地承認(rèn)了問題，他只習(xí)慣用現(xiàn)代的圓珠筆和鋼筆之類的寫字，毛筆字也只寫過那種大字。

    這奏折上為了敘述豐滿，密密麻麻大都是蠅頭小楷。

    留給他批閱的地方很小，字寫大了完全容不下幾個。

    寫不了楷書，想寫得龍飛鳳舞，讓人看得瀟灑一點(diǎn)，卻實(shí)在沒有功底，便成了四不像，看著頗像鬼畫符。

    林雨見他面露挫敗之色，不禁轉(zhuǎn)移話題：“陛下要不要先歇息，已經(jīng)很晚了。”

    方夜嘆了口氣，“今天就這樣吧。朝政這種事，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掰過來的。”

    林雨替他收拾了案桌，一邊小心試探：“那陛下，明日要不要去上朝？”

    “……自然是要去的。”

    “誒！那陛下盡早休息，到早朝開始還有一個時辰，雜家先去派人準(zhǔn)備著。”

    一個時辰……方夜有些氣短，到這古代做了帝王，竟然還是個早出晚歸熬夜工作的苦逼社畜。

    慘，真就一個慘字。

    “行了，你也趕緊先去休息休息吧，都一大把年紀(jì)了，cao心過多可是要短命的。明早再派人準(zhǔn)備也來得及。”

    林雨感動得又要流出眼淚來，他沒想到施洵竟然有心關(guān)心自己，不禁哽咽著道謝：“謝陛下隆恩。”

    次日，方夜睡眼朦朧地在太監(jiān)的服侍下穿上了朝服。

    林雨蹲著身子給他系上佩玉腰帶，一邊絮絮叨叨地囑托：“這是陛下這一個月來第一次上早朝，陛下可得好好表現(xiàn)呀，這樣先帝也能安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