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聲錚錚猶如長劍出鞘。

    城墻的守軍徹底陷入沉默之中。

    “陛下可趁大勝之勢一鼓而下之！”衛(wèi)瓘建議道。

    楊崢看看高聳的冰城，又看看身后將士們，一張張或年輕或滄桑的臉，“既然是攻心為上，不可輕戰(zhàn)，若攻而不下，反而助戰(zhàn)城內(nèi)士氣，司馬炎甕中之鱉，再熬幾日！”

    這種天氣下，守城方優(yōu)勢巨大。

    而一旦己方失利，將士們心中會蒙上一層陰影。

    現(xiàn)在有了鮮卑人的牲畜和清河繳獲的糧草，秦軍的溫飽問題都解決了，實在沒必要孤注一擲。

    一個合格的將軍，愛惜士卒的性命。

    一個合格的君主，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也應(yīng)該愛惜將士的性命。

    大營中數(shù)萬將士走出，列陣城下一箭之地。

    環(huán)刀大盾，鐵甲長槊，陣列森然，就那么靜靜的肅立在城墻之下。

    “放眼天下，還有何人可為大秦將士之?dāng)常俊睏顛樥癖鄱簟?/br>
    親兵們重復(fù)一次，讓城上城下都能聽見。

    “降、降、降！”

    將士們一遍一遍向城墻上呼喊著。

    其實從河?xùn)|大戰(zhàn)后，天下形勢便已經(jīng)注定了，大秦注定一統(tǒng)天下，司馬炎注定無論怎么掙扎，都不過是茍延殘喘而已。

    而面對這場十幾年未有的嚴(yán)寒，楊崢堅決不退，并想出解決之法，這場大戰(zhàn)的勝負(fù)便再無懸念。

    司馬炎唯一翻盤的機(jī)會也沒有了。

    城墻上的晉軍搖搖晃晃，仿佛不堪寒風(fēng)的吹拂，又仿佛是被秦軍聲威震動。

    不過一些晉軍將領(lǐng)提著刀，在城頭咆哮著什么。

    晉軍終究沒有崩潰。

    過不多時，一頂黃蓋出現(xiàn)在城樓之上。

    甲士浩浩蕩蕩取代了尋常士卒。

    不用想，司馬炎來了。

    也只有他能暫時穩(wěn)住士卒的情緒。

    依稀之中，可以看見一人在城頭眺望自己的牙纛。

    楊崢平靜的望著那人所在的方向，大喊道：“司馬炎，爾時日無多矣！”

    親兵們大聲重復(fù)。

    似乎那人的身體顫動了一下……

    第八百零六章 換將

    寒風(fēng)陣陣，司馬炎的身體顫抖一下。

    城下秦軍無窮無盡，肅立在寒風(fēng)中，仿佛一座大山壓在他心坎上。

    壓的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此刻的他終于領(lǐng)教到泰山壓頂般的絕望。

    然而讓他驚訝的是，越是絕望，他腦海里便越是涌起陣陣渴望。

    女人、五石散、美酒……

    他的身體居然莫名其妙的亢奮起來，臉上現(xiàn)出一絲不該有的殷紅。

    “何人有退敵之法，朕裂土分疆待之！”所有溺水之人都會拼命抓住身邊的每一根稻草。

    然而回答的他只要呼嘯的寒風(fēng)。

    周圍將領(lǐng)、官吏全都低著頭，平時振振有詞，任何事都要爭上一爭，現(xiàn)在全都噤若寒蟬。

    司馬炎的目光轉(zhuǎn)向石苞，石苞卻目光低垂，有意無意的躲避。

    目光轉(zhuǎn)向荀勖，荀勖卻向后挪動一步，躲在石苞身后。

    曾經(jīng)自詡武勇、智謀之人，全都一聲不吭。

    秦軍爆發(fā)出來的威勢令他們心驚膽戰(zhàn)。

    司馬炎頹然的閉上眼睛，嚎了起來，“宣皇帝啊、景皇帝啊，父皇啊，朝中無人，江山將毀在朕手上啊！”

    如此直接的打臉，讓眾人臉上掛不住。

    “秦賊不過虛張聲勢而已，陛下何須多慮？”一人聲音嘹亮，越眾而出。

    司馬炎驚訝的睜開眼，發(fā)現(xiàn)是自己的發(fā)小劉弘，臉上不禁升起一絲喜色，“叔和……真吾腹心也！”

    周圍將吏的神色也緩和了一些。

    “叔和可有抵御之法？”形勢比人強(qiáng)，司馬炎主動將“破敵之法”降為“抵御之法”。

    劉弘敢站出來，自然心中有些想法，“城中士民深受先帝之恩，皆欲報于陛下，況有此堅城，糧草充足，昔日一座新城，三千殘軍，能擋諸葛恪二十萬吳軍，今鄴城有十余萬百姓，二十余萬將士，何懼秦賊之有？秦賊亦不過二十萬之眾，已僵持?jǐn)?shù)月，大雪封路，其糧草必然不支，只需再抵擋數(shù)月，秦賊糧盡，自會退軍！”

    劉弘說的慷慨激昂。

    愿意聽的人熱血澎湃。

    不愿意聽的人，心中忍不住哂笑。

    司馬炎當(dāng)然熱血澎湃，“大善、大善，有叔和在，秦賊不足為懼！”

    “陛下所言甚是！”

    “劉將軍真乃國之棟梁也！”

    “秦賊徒有其表。”

    馬屁聲也一陣一陣的涌來。

    就在此時，石苞身體晃了晃，忽然軟倒，被身邊人護(hù)住，“大司馬！”

    “大司馬！”

    眾人一陣驚恐，剛剛聚集了一些信心，偏偏這個時候石苞又病倒了。

    石苞年事已高，身體欠佳，人盡皆知，也不是第一次“病倒”了。

    更何況數(shù)月以來，千斤巨擔(dān)全都壓在他一個人身上，能撐到現(xiàn)在不錯了。

    司馬炎也是一驚，上前搖動石苞，著急道：“大司馬啊，你為何又病倒了啊？為何要棄朕而去啊！”

    這么一喊，弄得眾人以為石苞歸了天，石苞的部下跟著嚎哭起來，“大司馬！大司馬！”

    場面頓時弄得一發(fā)不可收拾起來。

    還好石苞暈的不那么徹底，非常自覺的醒轉(zhuǎn)，緩緩睜開眼，“臣、臣正欲為陛下鞠躬緊隨，怎奈、怎奈年老體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