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5章
漸漸的,敢死營士卒瞳孔充血,發出一聲聲低沉的怒吼。 卻并非因為同類的死而憤怒,而是潛藏在心底的獸性被徹底激發。 在生存面前,人有時候比野獸更殘忍。 西面響起蒼涼的號角聲,東面響起雄渾的戰鼓聲。 成千上萬的將士眼神堅定的踏入戰場,如同兩股即將撞在一起的烈焰。 大地亦因之而震顫。 鎧甲鏗鏘聲仿佛暴雨砸在地面。 蒼穹之上風起云涌。 無論是如何,這場大戰終究還是來了。 第七百三十五章 戰 仿佛天地間都彌漫著一層血色。 敢死營中的羯胡、鮮卑人發出一聲聲狂吼,悍不畏死的撞向晉軍步陣。 一面盾,一把刀,一條命! 人有時候無比膽怯,但也有時候無比瘋狂! 敢死營如飛蛾撲火一般撞向晉軍的長矛、大盾,然后血rou橫飛。 身體被六七桿長矛挑在半空中,鮮血滴落,灑在大地上。 而身體的主人臉上卻露出一種釋然而解脫的笑容。 在他們后面,無數羽箭遮蔽秋日的天空,也遮蔽了大地,黑壓壓的漫入雙方大陣之中,有時傳來金鐵、金木交擊之聲,有時傳來一兩聲痛苦的哀嚎聲。 大規模會戰,最危險的地方反而不是前陣。 前陣將士都是雙方的精銳,裝備精良,士卒勇武。 而弩箭和砲石也不會瞄著陣前。 三萬余敢死營,在兩軍陣前趟出一條血路。 尸體堆成一條一里長兩丈寬的尸墻。 晉軍步陣依舊挺立。 敢死營卻越來越少。 慘烈的廝殺讓秋日的天地間升騰起濃烈的血腥氣。 也讓衛瓘的臉色有些蒼白,“羯人、鮮卑剽悍若廝,其力已竭,可縱鐵騎!” 敢死營的確死傷慘重,但晉軍步陣依舊頑強挺立著。 “時機未到!即便敢死營一個不剩,也要繼續!”楊崢沉著臉,心中沒有絲毫的憐憫。 也許是見慣了廝殺,也許是身為帝王,心腸變硬。 多死一個敢死營,就能多消耗晉軍一絲力氣,也能讓秦軍少一人的傷亡。 如此規模的大戰,不流血怎么可能? 楊崢親自提起一把弩機,瞄準一個抱頭鼠竄的敢死營。 也許是鮮卑人,也許是羯人,年紀不大,被慘烈的廝殺嚇的失去了理智,一邊跑,一邊在呼喊著“阿母、阿母”…… 楊崢甚至能看見他臉上的淚水。 然而,手中的弩箭依舊飛了出去,劃過一道弧線,正中他的脖頸,在秋日下噴出一團血霧,軟軟的倒下。 楊崢面無表情的扔掉弩機。 既然生在這個時代,每個人都帶著與生俱來的原罪! 一個名族的興起,必然建立在其他民、族的血淚和尸骨之上。 而作為大秦皇帝的楊崢,不會憐憫任何個體。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天地都如此,遑論是人? 所以大仁不仁! 周圍人受楊崢感染,神情全都冷峻起來。 晉軍的鼓聲一遍遍響起,似乎已經感受到壓力。 一人搏命,十人避之,萬人搏命,三軍辟易。 十幾名羯人從尸墻上躍起,縱身跳入晉軍步陣之中,絕大多數都被長矛刺穿身體。 但仍有幾個幸運兒躲過了長矛,一落地便亂刀狂砍。 后面的敢死營紛紛效仿。 晉軍前陣忽然混亂起來。 近身格殺,長矛的劣勢展露無余,而刀盾的優勢逐漸發揮。 羯胡和鮮卑瘋了一般亂砍亂劈。 “時機已至!”楊崢大吼一聲。 胯下的烏羽人立而起,長鳴一聲,吁—— “出擊!”楊崢拔劍指向晉軍。 轟、轟、轟…… 馬蹄聲緩緩踏在地面上。 兩支騎兵如惡龍一般自秦軍大陣左右殺出,帶著秋日的金輝,仿佛兩把揮出去的鐮刀,要去收割成熟的莊稼。 一面“蒙”字大旗,一面“文”字大旗。 秦軍中最勇猛的兩員大將殺出。 馬蹄聲由慢轉快。 盔甲激烈的互相碰撞,發出沉重的聲響。 對面晉軍也發現情況不妙,從陣中奔出一支騎兵,一支重甲步陣。 與秦軍的先慢后快不同,晉軍的騎兵快如閃電,狂風驟雨一般沖來。 “幽州突騎!”衛瓘沉聲道。 大地之上,仿佛兩個巨人同時揮出雙拳,然后狠狠的砸在一起。 爆出一陣陣血花。 楊崢看到戰馬的腦漿都被撞了出來。 馬上騎兵的身體被巨大的沖擊扭曲到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然后摔下馬來,被無數只馬蹄踐踏,最終變成一灘血泥。 但雙方都一往無前。 這個時候膽怯是沒用的,只能挺起長槊,在自己倒下之前讓敵人倒下! 幽州突騎不可謂不勇猛剽悍,只是,在秦軍鐵騎面前,仍顯得有些單薄。 不僅體現在裝備上,更在氣勢上。 秦軍面對敵人的長矛和撞擊毫無畏懼,前面一騎跌下戰馬,后面一騎補上。 一名騎兵被刺穿身體,卻在死死拽住長矛,一起跌落,被踩死。 而裝備上優勢,讓秦軍損失更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