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忽然之間，他腦中閃過一個想法，如果楊崢不在安邑城下，又當(dāng)如何？

    這個想法一出現(xiàn)，他全身都是一震，隱隱感覺自己抓住了其中的關(guān)鍵。

    眼下形勢，龐會是誘餌，而這十萬大軍很可能也是誘餌！

    吸引晉軍主力北上，然后楊崢奇兵突出，一舉奠定勝局！

    回顧楊崢以往的用兵，絕非只有蠻勇，各種奇詭，層出不窮。

    他忽然知道為何自己心緒不寧了，這是一個謀士對于危險的直覺！

    “哈哈哈！”賈充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

    與石鑒爭吵，反而讓他頭腦清晰，抓住了其中的關(guān)鍵。

    而勝負往往就在這一念之間！

    帳中其他人莫名其妙。

    “莫不是失心瘋？”石鑒低聲自言自語。

    “公閭？”司馬炎聽到了石鑒的低語，嚇了一跳。

    賈充若是失心瘋，就沒人為他出謀劃策了。

    “若楊賊不在安邑，我軍北上，反而陷入楊賊的埋伏之中！”賈充目中射出精光，他幾乎可以確信楊崢不在安邑。

    “胡言亂語！”石鑒嘲笑一聲。

    賈充不理石鑒，拱手對司馬炎道：“楊崢一向狡詐兇殘，衛(wèi)瓘多謀，豈會看不出安邑的地形？豈會不知安邑是陷阱？”

    戰(zhàn)略都是明面上的東西。

    楊崢若是如此蠢笨，又怎能成為司馬家的頭號大敵？

    此言一出，讓帳中全都安靜下來。

    這個時候，沒人會自欺欺人。

    石鑒一時語塞。

    賈充牢牢占據(jù)了主動，“且，秦賊多府兵、義從，龐會密報上曾言，楊賊為了此次大戰(zhàn)，征發(fā)了五萬羯胡、鮮卑敢死營，若臣沒有料錯，楊賊必以府兵、義從、敢死營為誘餌，引誘我軍入安邑！”

    賈充越說越興奮，也越說越有道理。

    司馬炎輕輕點頭，“不錯！”

    司馬攸道：“若是如此，又當(dāng)如何？”

    “所以車騎將軍攻入關(guān)中，試探秦賊虛實，乃是上上之策！無論秦賊在安邑或者臨晉、蒲坂，總不會眼睜睜看著關(guān)中淪為焦土？敵軍大亂，則我軍戰(zhàn)機至矣！”賈充感覺到達人生的巔峰，這比當(dāng)年弒殺曹髦暢快多了。

    “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公閭真乃朕之子房也?！彼抉R炎贊賞不已。

    “楊賊既然不在安邑，那么此戰(zhàn)就要遷延日久了，可惜中原百姓……”

    司馬攸話說了一半就被司馬炎打斷了，“非常之時，豈能瞻前顧后？中原國力遠在秦賊之上，我軍難，敵軍更難，拖上一年半載，秦賊力竭，不戰(zhàn)而敗，傳令，今年秋收增收一成田賦！”

    司馬攸呆若木雞，“陛下……怎可如此？百姓連年造災(zāi)，其有余糧？”

    “擠一擠總會有的，百姓們再忍一忍、苦一苦，待朕剿滅秦賊，必輕徭薄賦，決不食言。”

    第七百二十六章 棋手

    幾天之內(nèi)，黃河之北的消息的一道一道傳回。

    “陛下，秦賊正在攻打安邑！”斥候飛奔來報。

    “此必是賊虛張聲勢之計也！”賈充斷定楊崢不在安邑前線。

    “秦賊可堪大將者唯楊賊、杜預(yù)兩人爾，余者皆不足懼！”司馬颙也贊同道。

    司馬炎踱來踱去，安邑為河?xùn)|治所，城池堅固，錢糧充足，人口眾多，唐彬麾下有兩萬精銳，防守安邑是足夠了。

    利用安邑城消磨秦軍銳氣、士氣也是早已定好的策略。

    “報陛下，賊軍在安邑城下死傷慘重，尸體枕積兩丈高，血流如注，涑水為之赤！”斥候帶回的第二個消息讓司馬炎心安不少。

    “哈哈，秦賊自恃野戰(zhàn)無敵，卻不知朕有城池之固！”

    “啟稟陛下，龐將軍認(rèn)為時機已至，陛下可統(tǒng)諸軍北上，圍獵楊賊！”石鑒現(xiàn)在成了龐會的聯(lián)絡(luò)人，互為表里。

    洛陽君臣，也就石鑒愿意跟龐會搭上關(guān)系。

    兩人同病相憐，都有不堪回首的往事，也算是惺惺相惜……

    賈充皺眉道：“難道龐將軍不知道楊賊不在安邑城下？”

    石鑒上一次輸了一陣，這次有備而來，“龐將軍親眼見到楊賊牙纛、旌節(jié)、羽麾出現(xiàn)在安邑城下，無論楊賊在不在安邑，斬其牙纛，奪其旌節(jié)、羽麾，秦賊士氣必然大潰！安邑城下十萬之眾，一股滅之，秦賊膽氣必然為之一沮，其勢必不存也！正如河間王所言，秦賊可堪大將者唯楊賊、杜預(yù)兩人爾。楊賊若不在軍中，我軍可輕易破之，楊賊若在軍中，正可調(diào)傾國之眾一舉擒殺之！”

    石鑒不擅兵略，但麾下也有一幫幕僚，加上龐會的指點，水平突飛猛進。

    此次秦晉大戰(zhàn)，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重新爬上去，得到司馬炎的青睞。

    所以石鑒卯足了勁。

    而且他覺得已方占盡了優(yōu)勢，沒必要畏首畏尾。

    果然，司馬炎緩緩點頭。

    楊賊在不在安邑不重要，只要吃掉這十萬人，奪下牙纛、旌節(jié)、羽麾，秦賊的囂張氣焰會遭受重擊。

    這其實是目前最穩(wěn)妥的辦法。

    收益看得見，風(fēng)險也不大。

    賈充拱手道：“不可，蒲坂尚有數(shù)萬秦賊精銳，互為犄角，今秦賊之勢猶存，不可妄動，我軍之關(guān)鍵在車騎將軍的偏師，一旦其攻入關(guān)中，翻江倒海，可斷秦賊之根基！”

    玩了這么多年的陰謀詭計，賈充對河?xùn)|有驚人的直覺，那里已經(jīng)是龍?zhí)痘ue，常令他如芒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