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4章
晉軍輕松進入東關。 司馬炎心有余悸,原本打算適可而止,雖然擊敗了孫皓,但晉軍傷亡亦非常慘重。 賈充勸道:“吳人正驚慌失措,陛下可擁孫皓一鼓而入建業,千古功業近在眼前!” 司馬駿亦勸,“吳人已然破膽,不可令其喘息,若建業另立新君,外有陸抗等宿將,內有孟宗、陸凱等名臣,數年之后,國力復振。” 司馬炎然其言,大軍浩浩蕩蕩南下濡須水。 江東震恐,亡國之言甚囂塵上,有士族和百姓舉家遷入嶺南。 荊州陸抗令左奕、吾彥率兩萬大軍馳援,夏口督滕牧、柴桑督伍延、蒼梧太守陶璜等率軍馳援建業。 不過遠水解不了近渴。 建業城中甚至有了遷都之議,以求暫避晉軍鋒芒,等待諸軍匯合,再反攻建業。 也有人認為江東不可守,連孫皓都投降了,不如全都投降晉國,亦不失富貴。 江東一片末日景象。 人心之混亂完全超過了陸凱的預料。 “當此之時,應立太子為帝,穩定人心!”孟仁當機立斷。 陸凱心中的人選是孫休第三子梁王孫壾。 孫休的太子孫覃被孫皓殺了,這也導致陸凱想立孫休的后人,卻缺乏正統性。 陸凱道:“太子年幼,安能承續大統?” 孫皓兵敗被擒,對吳國人心的打擊不可估量。 即便他是暴君、昏君,卻依然是江東的正統所在。 孟仁當年是被陸遜提拔,按道理應該站在陸凱一方,但他更忠心江東社稷。 “丞相若立梁王,何以對鐘士季?” 孟仁一句話點醒陸凱。 鐘會與太子關系親密,若立孫壾,他會怎么想? 立誰其實不重要,但陸凱若是這么做了,就有些不尊重鐘會了。 鐘會不是丁奉,說棄就棄。 一旦引起鐘會的不滿,麾下四萬精銳會立即殺回建業! 此時空虛的建業根本沒有抵抗的能力。 鐘會完全能夠在陸抗趕來之前,把生米煮成熟飯。 “速迎立太子!”陸凱忽然感覺自己在與鐘會的角力中完全落于下風…… 當然,最主要的是陸凱野心并不大,很清楚自己當不了司馬懿,也不當不了諸葛亮。 唯一的訴求便是在不損害陸家利益的前提下,盡量維護江東的格局。 孫皓曾問陸凱,“卿一宗在朝有人幾?” 陸凱回曰:“二相、五侯、將軍十余人。” 江東遂有甘寧奢侈、陸凱貴盛之典故。 在很多士族眼中,家族的利益當然凌駕在國家之上。 濡須口。 晉軍如潮水一般涌來,旌旗遮蔽濡須水道,甲胄充斥山野,刀矛如蘆葦一般無邊無際。 其氣勢之盛,仿佛回到司馬懿橫掃遼東之時。 經過此戰的洗禮,很多原本不是精銳的晉軍也成了精銳。 司馬炎更是前所未有的意氣風發。 他締造的功業已經超過了父輩。 “城上吳軍聽著,順天者昌,逆天者亡,江東已為晉土,投降者不失封侯之賞,抗拒王師者,夷滅三族!” 數百騎兵在城下來回奔馳。 鐘會在城樓上鎮定自若,城內的守軍也鎮定自若。 濡須城中不是四萬大軍,而是八萬有余! 在收編合肥潰兵之后,鐘會實力迅速壯大,成為東吳最強大一股勢力。 即便是駐守荊州的陸抗,此時也大有不如。 國難之后,必有盛宴。 “當年孫皓曾承諾平分東吳,如今形勢,正應當日之言!此城交由孩兒駐守即可,父親何不引軍殺回建業?大業近在眼前!”饒是一向沉穩的鐘毅,都忍不住興奮起來。 他不知道鐘會具體做了什么,卻知道這場大戰,正在朝最有利于鐘家的方向發展。 放眼江東,鐘會已經是唯一能抵擋司馬炎長驅直入的勢力了。 蔣斌、蔣舒二人眼中也閃爍著火苗。 如果以前他們對鐘會半信半疑,現在則是五體投地。 三番五次絕境逢生,江東眼看就要落入他的囊中。 鐘會搖頭道:“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溪。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若以刀兵相爭,當年吳軍敗于弋陽,某就可以挾孫皓而號令江東,之所以不為者,乃為人心也!此戰,某力挽狂瀾,江東還有何人能阻我否?” 蔣斌、鐘毅皆嘆服不已。 鐘會要爭的不是刀兵,而是人心。 這么多年的未雨綢繆,效果顯著。 有時候鐘會自己都覺得自己有成為諸葛武侯的潛質。 可惜,江東卻沒有劉禪這般的君主。 “城上守軍聽著,汝主孫皓已歸降大晉,速速投降,否則城破之日雞犬不留!” 城下又在叫囂。 鐘會哈哈大笑,“司馬小兒好生狂妄,來人,立吾之旗號!” 濡須城上,一桿桿“鐘”字大旗立起。 這個字仿佛帶著某種魔力一般,豎起之后,城下騎兵的戰馬忽然驚聲嘶鳴起來。 晉軍的氣焰為之一扼。 鐘會負手立在城樓前,大勝呼喊:“安世我侄,別來無恙乎?” 數千親兵也跟著大呼:“安世我侄,別來無恙乎?” 吼聲直沖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