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9章
秋雨瑟瑟,羊祜與士卒一樣站在風雨中。 中原之國命,其實就在這一戰。 擊敗陸抗,拿下西陵,就擋住了秦軍東出的一條道路。 然后以傾國之力,蠶食東吳。 以東吳彌補中原,在然后與秦軍決勝東西。 此時此刻,他忽然想起在姑臧時的日子。 雖然心中有幾分歉意,但為了家族,只能為司馬家盡忠職守了。 放眼望去,楊肇的進攻異常順利。 晉軍精銳已經爬上圍壘,似乎吳軍真的疲乏了。 畢竟他們只有兩萬多人馬,能抵抗到現在,已經出乎意料了。 只是,圍壘上太安靜了。 羊祜心中猛然一震,“不好,是埋伏!” 幾乎是同一時間,仿佛一道悶雷在圍上連續炸響。 “殺!殺!殺!” 無數刀矛忽然刺出,無數弩箭暴雨一般襲來,掀起陣陣血浪花,最先登上城墻的千余晉軍瞬間倒在血泊中。 圍上吼聲如雷,戰鼓震天。 左奕、吾彥、蔡貢三軍殺出,極其生猛,有人提著環首刀直接從一人多高的圍上約下跳入敵群之中,砍死數人,然后被晉軍亂刀砍死。 吳軍雖然兵少,卻人人搏命。 楊肇兵多,本以為信手拈來,卻遭到迎頭痛擊。 陸抗亦引精銳人馬從西面圍攻。 晉軍兵敗如山倒。 楊肇懼吳軍之勢,引兵敗退。 吳軍諸將欲追擊,但陸抗慮步氏兄弟引軍殺出,遂擂鼓,搖動旌旗,令士卒大呼。 步氏兄弟不敢出擊。 而楊肇更加驚懼,丟盔棄甲,沖動羊祜的后軍陣腳。 陸抗再以輕兵追襲之,晉軍慘敗,羊祜也被敗軍裹挾。 長江之上,舳艫千里,帆檣如云,鱗次相比,丁奉的水軍先司馬伷的步騎趕到荊州水域。 晉軍的優勢盡去,東吳占據優勢。 羊祜知事不可為,加之軍糧轉運困難,士氣低落,遂下令諸軍退還襄陽。 陸抗引兵圍西陵,步氏兄弟成甕中之鱉。 至十二月,陸抗督軍攻破西陵。 步氏一門老弱,盡數屠滅,故吏舊將,皆夷三族,大江之上浮尸數千。 除了送入洛陽為質的步璣、步璿,其他的人全被趕盡殺絕。 其后陸抗請命赦免城中數萬軍民。 至此東吳荊州大權全部落入陸抗手中,麾下人馬大增。 晉吳大戰倉促開始,又倉促結束。 永安城內。 荊州的戰報一封接一封傳來。 羅憲埋怨道:“若是一年之后爆發此戰,則我軍必能趁機東進!令狐子俊自恃陛下故舊……一意孤行。” 計謀是對的,但時機卻不對。 丁奉水軍趕到荊州,也就意味著這場大戰結束了。 即便司馬伷的五萬步騎趕來,也只能望江而嘆。 同樣,秦軍在丁奉水軍面前,也占不到任何好處。 更何況此戰陸抗表現出來的才能震動天下。 三萬吳軍,擊敗八萬晉軍,攻破三萬兵力駐守的西陵,晉軍的一舉一動都被陸抗的預料之中。 一顆璀璨將星劃過三國的夜空。 杜預對這個結果并不驚訝,“此戰并非毫無意義。” “哦?”羅憲訝然。 “東吳絕非一戰可定,羊祜之教訓不可不引以為戒。” 倉促出戰,只能落荒而逃。 羅憲點頭稱是,“孫皓雖暴虐,然國中并非無人。” 杜預道:“令狐刺史回調長安,某亦回成都編練士卒,訓練水軍,積蓄糧草,打造戰船,此戰雖免,但數年之后,東吳必有內亂,時機總會有的。” 第六百九十九章 高下(三) “不愧是陸幼節!”鐘會合上戰報,放在鼻前嗅聞,閉上眼,一臉陶醉之色。 這個舉動讓一旁鐘毅全身起了一層疙瘩,咳嗽兩聲,“父親……” 后面的“自重”二字怎么都說不出口。 鐘會睜眼,“西陵之戰,為江東至少爭取了十年時間,也為你我父子爭得了機會。” 鐘毅不解,“父親何出此言?” 鐘會詭譎一笑,伸手作振翅狀,“陛下年輕氣盛,如此大勝,豈不躍然而起乎?” 剛愎自用者必好高騖遠。 孫皓沒事的時候都會跳上天,現在西陵大勝,西邊危機盡去,豈會無動于衷? 弋陽慘敗,孫皓險些被賈充生擒,一直記在心中,引為生平之奇恥大辱,常有親自領兵報仇雪恨之意。 鐘會是孫皓的近臣,所以知道他的心思。 “知道為父為何要舍壽春而留合肥否?” “兒愚鈍。”鐘毅才智并不差,心中多多少少知道鐘會的意思,但故意不挑明,給鐘會發揮的空間。 有這么一個父親,兒子太聰明不是什么好事。 更何況鐘毅只是鐘會的養子。 但太不聰明,更不是好事。 第一個養子鐘邕被當做人質送給司馬昭。 鐘毅也被鐘會拋棄在壽春。 險些被羊祜擒殺,還是他自己玩命才殺出重圍。 “得隴者,必望蜀!得合肥者,必望壽春!”鐘會自得道。 “父親欲效司馬懿在雍涼之舊事?擁兵自重?” 吳國堪為帥者,也就丁奉、陸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