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0章
“分明是你不忠不義!”司馬炎這么回復,就落入鐘會的陷阱之中。 鐘會撫掌大笑,“不忠不義,天下何人能與你家相提并論?” 司馬炎的口才如何能跟鐘會相比? 兩人的聲音穿過淮河后都變得隱隱約約。 但身后各有數百士卒齊聲重復,因此兩岸聽的清清楚楚。 霎時間,只有風聲呼嘯淮河流淌之聲。 鐘會語重心長道:“安世啊,這司馬家的江山未必會落入你手中,晉王心性吾素知之,你與眾士族如此親近,晉王如何心安?” “鐘會賊子,休要信口雌黃!” “是否信口雌黃,安世豈會不知?言盡于此,世侄當仔細思量。”鐘會讓人抬來一張軟塌,干脆就斜躺在城頭。 鐘會跟司馬師、司馬昭交情都不差,憑著潁川鐘氏的名頭,這一聲世侄絕不過分。 “世子不可中此賊離間之計!”石苞安慰道。 司馬炎仿佛找到了靠山,長長松了一口氣。 石苞厲聲道:“王凌、毌丘儉、諸葛誕尚且不能守住壽春,你自以為能強于三人否?不如早降,晉王饒你不死!” 鐘會在軟塌上懶洋洋的拱手,“臣謝晉王大恩,然有夏侯泰初在前,會不敢從命也!晉王既然對仲容有猜忌之心,仲容以為還能善終否?爾功勞越重,夷三族之日越近!” “放肆!”論嘴皮子,石苞顯然也不是鐘會的對手。 鐘會大笑,“是真是假,仲容日后可知也!” 石苞知道在此事上越辯越黑,之所以如此費盡口舌,其實還是為了說給壽春城中的中軍士卒聽,“壽春枯城一座,淮南絕地,晉王大恩大德,只要爾等斬鐘會人頭來獻,無論蜀人、魏人,皆不失封侯之位,有罪者皆免,有功者皆賞。” 兩邊又變得安靜起來。 這句話多少對城中士卒有些影響力。 鐘會麾下士卒分兩部分,一部分是當初愿意跟隨他的三萬中軍,一部分是投降他的蜀軍。 中軍多多少少還是不愿與司馬昭兵戎相見的。 而蜀軍更不愿意為鐘會賣命,一聽有活路,眼神全都活泛起來。 司馬昭三十萬多萬大軍,鐘會手上只剩六七萬人,能守多長時間? 鐘會從軟塌上一躍而起,指著淮水給司馬父子發誓:“壽春雖不足以抵擋晉王,然只需拖上數月,秦、吳焉能無動于衷?晉王不如早歸,會以淮水為鑒,永世為晉臣,不叛司馬氏!” 他表情夸張,動作遲緩,半真半假的滑稽模樣,分明是在扮演司馬懿的樣子。 而司馬懿的洛水之誓,不僅有評書,還有戲曲,淮南士卒也聽過。 蔣舒、蔣斌等人一陣哄笑。 接著全城士卒哄笑起來。 鐘會巧妙化解了石苞的招降,士卒想起評書戲曲中司馬家的一樁樁惡事丑事,眼神重新堅定起來。 對面司馬炎滿臉脹紅,想大聲斥責,卻發現無法反駁。 司馬家的每一件丑事,都被說書人傳誦天下。 而很多事,鐘會都是參與者。 從洛水之誓到腰斬夏侯玄,再到淮南三叛…… 司馬炎揮袖而去,石苞也說不下去了。 回到大帳,司馬昭臉上平靜,但眼中有遮掩不住的慍怒之色。 鐘會每一句話都是在揭司馬家的老底,在往司馬家的傷口上撒鹽…… “父親,鐘會罪不可恕,當速發大兵,一舉攻破壽春,梟其首,以警天下!”司馬炎一向溫文爾雅,卻被鐘會挑動了心火。 但抬頭時,忽然瞥見司馬昭眼角的冷芒,心中一顫。 南岸的聲音如此之大,司馬昭不可能聽不見。 父子多年,司馬炎不可能不知道司馬昭是什么人。 殺鄭小同,寧我負卿、無卿負我,早已在洛陽權貴圈中流傳。 森冷的目光之下,司馬炎如芒在背。 這些年他的確有些cao之過急了,司馬昭病倒時,士族門閥便無孔不入的鉆入他麾下。 從鐘會嘴中說出的每一個字,都精準刺入這對父子的軟弱之處。 當初司馬師為了謀反,連結發之妻夏侯徽都毒殺了。 司馬炎滿頭大汗,身為司馬家人,當然知道的比外人更多。 司馬昭異常溫和道:“攻城之事,有仲容主持即可,安世不妨休息休息,鐘會挑撥之言,無須放在心上。” “唯。”司馬炎拱手。 司馬昭劇烈的咳嗽起來,本來身體的病根就沒有去除,多日勞累,靠湯藥彌補,今日又被鐘會弄得心神大亂,身體有些撐不住。 “父王,該吃藥了。”司馬炎端起木幾上的藥碗,親自給司馬昭喂藥。 父慈子孝,真情流露,令帳中氣氛溫馨起來,侍衛們也頗為感動。 漢魏非常重孝名。 司馬攸有這么大的名聲,也是因為孝名。 第六百三十六章 兵事 時光進入甘露八年正月(公元263年)。 楊崢在臨晉苦等了兩三個月,黃河遲遲沒有封凍,而對面的防守越發嚴密,向東眺望,旌旗一直延伸至遠山之中,營壘一望無際。 賈充十萬中軍駐守弘農,陳騫、劉弘大軍進入河東。 “鐘會擊敗司馬亮、王沈奪下淮南?” 淮南的消息一道道的傳來,楊崢不禁大為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