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4章
成濟滿不在乎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南街上血流成河。 曹髦的尸體就倒在血泊中,無人靠近。 太常王祥非常及時的趕來,于血泊中抱起皇帝尸體,涕泗橫流,哭聲極其悲切,“老臣無狀,老臣慚愧!” 他的確應該慚愧。 曹髦生前對他極為尊重,與鄭小同一起被尊為“三老”,宮中問對,王祥憑幾持杖,坐北朝南以師道自居,曹髦坐南朝北聽其言,王祥陳明王圣帝君臣政化之要以訓之,聞者莫不砥礪。 即便如此,王祥也沒有站在皇帝一面。 過不多時,司馬昭趕來,眼角余光掃了一眼賈充,然后嚎啕不止,跪行至曹髦尸體旁,“陛下啊,陛下啊,為何至此啊?” 嚎了兩聲,戛然而止,非常及時的昏厥過去。 “相國!”王祥趕緊放下皇帝,一雙血手來扶司馬昭。 賈充、成倅成濟、司馬伷、司馬干、王羨等等全都圍攏過來,“相國!” 皇帝繼續倒在血泊中…… 第五百六十章 后事 作為英明神武的相國不能背負污點,所以污點只能其他人和皇帝自己背。 一日之后,也就是五月初八,郭太后下懿旨,聲稱當年立曹髦,是因為他“好書疏文章,冀可成濟”,未想“情性暴戾,日月滋甚”,連她這個太后都管不住,便主動找相國商量廢立之事,相國宅心仁厚,認為皇帝年幼,尚可雕琢,以觀后效,未想他得寸進尺,還親自拿弓箭射太后寢宮,太后數十次想廢曹髦,曹髦得知后,竟然賄賂宮女毒殺太后,后事情敗露,曹髦親自帶兵入西宮殺太后,幸虧相國及時得知,入宮護駕,皇帝為相國威儀所懾,躲在士卒中逃出東掖門,為亂兵所殺。 “此兒既行悖逆不道,而又自陷大禍……宜以民禮葬之,當令內外咸知此兒所行。又尚書王經,兇逆無狀,其收經及家屬皆詣廷尉!” 褫奪了曹髦的皇帝年號,在位期間年號,均改為高貴鄉公某年。 太后如提線木偶一般的詔令,讓所有的罪責都歸到皇帝本人。 尚書王經因沒有參與告密,被廷尉緝拿。 被緝拿之日,王經向其母謝罪,其母顏色不變,笑而應曰:人誰不死,正恐不得其所,以此并命,何恨之有! 滿長武因駐守閶闔門,阻擋司馬干及王羨,為王羨構陷,司馬昭深恨之,拷打致死,其父滿偉亦受到牽連,被貶為庶人。 太后的懿旨頒下后,太尉高柔、太常王祥、尚書右仆射王觀稱:皇帝雖德行有虧,可加恩以王禮葬之,以彰顯相國之恩德。 司馬昭從其言。 皇帝當街被弒的消息長了翅膀一般飛出洛陽城,飛向東南西北。 速度之快,遠超司馬昭想象。 舉辦喪禮時,司馬昭正哭的死去活來,連站都站不起來。 “相國,陳使君回洛!”下人前來稟報。 司馬昭一下就從地上彈了起來,“可帶兵馬?” “只有十數騎。” 司馬昭又坐回地上,嚎哭起來。 此時他最怕見到的人就是陳泰。 當日在白水,與陳泰有約在先。 你司馬家可以篡奪曹魏,但必須給皇帝一個體面。 現在皇帝當街被殺,天下沸沸揚揚,司馬家再一次欺騙了陳泰的感情。 未幾,陳泰風塵仆仆的趕來,靈堂中的哭聲戛然而止,全都怔怔的看著陳泰,尤其是賈充,腦門上冒出了冷汗。 事實上,陳泰根本不愿來,連與司馬昭決裂的想法都有了。 但陳泰之舅尚書荀顗親自寫信,潁川其他士族也紛紛來信勸陳泰。 獲得分封的陳家子侄里里外外也不停的勸陳泰,他不得不趕回洛陽。 一見到皇帝的靈柩,以及“魏高貴鄉公”的靈位,陳泰不禁悲從中來,雙膝跪地,老淚縱橫,“陛下,臣來晚了!” 這一聲“陛下”也形同打了滿堂公卿的臉。 但沒有一人敢斥責他。 士族之所以崛起,是因為陳泰之父陳群提出的“九品官人法”。 而陳泰,儼然是天下士族之魁首。 司馬昭亦相對而泣,“玄伯,今日之事,其如我何?” 陳泰恨聲道:“獨有斬賈充,夷其三族,稍可以謝天下耳!” 人群之中賈充心中“咯噔”一下,雙膝不停的顫抖。 而此時,司馬昭的目光也飄過來,在他臉上掃來掃去。 賈充感覺自己的腦袋在屠刀下伸過去又縮回來,涼颼颼的,后背全都是冷汗。 旁邊的裴秀、荀勖等人投來幸災樂禍的眼神,有意無意的挪動身體,好讓賈充更直接的暴露在司馬昭、陳泰刀子一般的目光之下。 陳泰要殺賈充,士族當然會給面子,司馬昭也很可能給這個面子。 不過賈充到底是見過大風大浪之人,知道此時絕對不能慫,如果他求饒,司馬昭會看不起他,一條狗,說殺也就殺了。 如果辯解,只會招來更多的仇恨,群情洶洶之下,他也不得不死。 所以只有默不作聲,把一切都扛下來,司馬昭才會看到他的利用價值。 良久之后,司馬昭刀子一樣的目光從賈充臉上挪開,賈充人生最大的危機也離他而去。 司馬昭搖搖頭,“卿更思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