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2章
司馬昭縱然心中有滔天的怒火,對他也發不出來。 其實憤怒一旦說出口,也就沒有那么嚴重了。 國內形勢,司馬昭比陳泰還清楚。 “王基乃國家宿將,未想一戰而敗西賊之手,大失吾望。”司馬昭長嘆一聲。 “西賊覬覦長安非一時也,兩年前便處心積慮,多次以騎兵擄掠,試探關中虛實,此次出兵時機正合天時,長安糧草不足,王基大軍遠道而來,士卒鏖戰一年,早已疲憊,以至為賊所趁,然涼州終是一隅之地,大將軍撫平天下,威震海內,吳蜀縮首,只需休養兩年,糧草軍實足備,雍涼可一鼓而下。”陳泰寬慰道。 司馬昭點頭同意,心中暗自后悔當年調離陳泰。 若他一直鎮守長安,也不會有今日之敗。 “長安乃國家都城,今陷落賊手,天下人何以看待大將軍乎?”眼看司馬昭的怒火漸漸熄滅,鐘會忽然道。 氣氛又緊張起來。 長安不是一般城池,在政治上對司馬昭的打擊也很大。 司馬懿、司馬師掌權時,一寸土地未失,而你司馬昭上臺,不僅隴右丟了,連長安也丟了…… 司馬昭或許不需要向天下人交代,但需要向士族交代。 果然,司馬昭眉頭一蹙,“士季可有良策?” 鐘會拱手道:“屬下愿領一軍,收復長安!” 此言一出,就連陳泰也高看他一眼。 長安淪陷,司馬孚、王基陣亡,龐會投降,天下震動,談西賊而色變。 鐘會在這個時候敢出兵,膽色過人。 司馬昭躊躇不已,長安丟失,對他而言是個污點。 不過當年司馬師曾親口對他說過,鐘會不可獨當一面。 他的夫人王元姬也說過,會見利忘義,好為事端,寵過必亂,不可大任。 但眼下,可堪大用者,除了鐘會就是陳泰。 陳泰更讓司馬昭不放心。 一方面陳泰有過重大過錯,若不是他當年按兵不動,楊崢早就灰飛煙滅了。 另一方面,陳泰是人盡皆知的擁曹派,若掌了兵權,將來的事,就不好說了。 淮南三叛,鐘會屢有奇謀,在司馬昭身邊參贊軍機,亦是精通兵略之人。 而且諸葛誕叛亂之前,鐘會就曾勸諫過,諸葛誕守戶之犬,只圖割據,應先掃滅涼州,而后圖淮南。 只不過當時為大多數人反對,才沒有施行。 賈充拱手道:“士季非常人也,此去必能克敵制勝,恢復長安。” 細細思索了一番,司馬昭目光掃過堂中諸人,落在陳泰臉上,陳泰微微點頭。 “有士季赴雍涼,吾無憂矣!”司馬昭點頭道,但眼中精光閃閃,“不知士季要帶多少人馬前去?” “四萬大軍足矣。”鐘會一語驚人。 “賊有六萬之眾,士季四萬人?”司馬昭驚訝道。 “用兵之要在審時度勢,屬下此去,步步為營,賊能奈我何?”鐘會信心十足。 賈充趁機又是一個馬屁送上去,“士季有鬼神之謀,果然非同凡響。” 鐘會笑道:“公閭謬贊了,此戰必勝,不如同去如何?” 賈充連連擺手,“在下不通兵略,去了也幫不上士季。” 司馬昭神色一動,賈充與鐘會不合,人盡皆知,自己不會這么好心幫忙。 當然,賈充在洛陽與絕大多士族的關系都不好,別人都是扭扭捏捏遮遮掩掩的投靠司馬氏,而賈充毫不遮掩,為了抱司馬昭的大腿,連賈逵的名聲也不要了。 這就把事情弄得太不體面了。 也壞了士族的規矩和默契。 如果鐘會要十萬大軍,司馬昭未必會給。 但四萬人馬,說多也不多,說少也不少,剛好踩在司馬昭的允許范圍上。 以鐘會的本事,若深溝高壘步步為營,涼軍豈有機會? 事實上,回溯整個長安之戰的過程,就可以發現,王基一開始的對策絕對正確,以鄭縣為大本營,輻控周邊,只不過王基擅長進攻,沒有穩住,才一敗涂地。 “可,吾這就上奏陛下,封士季為征西將軍、都督關中諸軍事,臨晉、潼關、武關之軍皆任你調遣!”司馬昭一錘定音。 “謝大將軍!”鐘會單膝下拜。 不過司馬昭狹長的眼眶中,雙眼轉了轉,“士季此去勢單力薄,吾再讓三名才俊輔佐于你。” 鐘會剛要說話,司馬昭抬手按了下去,“第一人,黃門侍郎羊祜羊叔子,此子有王佐之才,第二人,散騎侍郎王渾,第三人,弘農王濬。” 說是輔佐,其實是限制。 羊祜與司馬昭是姻親,王渾乃征南大將軍王昶之子,而王濬也非尋常人物,弘農望族,多出二千石之大吏。 三人沒有一人是潁川士族。 同時也將山東、弘農、太原士族捆綁在一起,與鐘會互相制衡。 征西將軍、都督關中諸軍事,唯獨差了一個持節。 司馬昭用人滴水不漏。 第四百六十五章 雞肋 關中大地上,一條長龍蜿蜒向西。 呼嘯的寒風讓他們的臉顯得更麻木。 只有在看到rou粥時,麻木的臉上才有一絲表情。 馬是戰場收集的戰馬,粥是涼州軍糧。 很多幼童則直接坐上了牛車、馬車,吱吱呀呀的向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