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
有他們陪伴,自然給了拓跋沙漠汗極大沖擊力。 蒲陶酒、石榴、葡萄、胡桃等各種瓜果,撒滿胡椒充滿特殊香味的烤rou,寒冬臘月,居然還能吃到葵、薤、蘆菔…… 一口烤rou,一口蒲陶酒,讓拓跋沙漠汗瞬間就不知身在何方了。 正如楊崢預料的一樣,拓跋鮮卑這些年雖然漸漸強盛。 但生存空間還被壓縮在代郡與漠南,生活普遍困苦。 就算以拓跋沙漠汗的地位,穿的也極為寒酸。 鮮卑人常見的披發(fā)左衽,長帽短靴、合袴襖子,外面再罩一件大羊皮氅子。 肩膀披著幾根小臟辮,也不知多少年沒洗過,黑中帶黃,黃中帶灰…… 與在座的部族首領們精美的狐裘、貂裘相比,拓跋沙漠汗仿佛一個窮山僻壤的野人闖入華堂之中。 “哎呀,我卜力居原本是小部,這輩子能過上今天的日子,也算是值了?!辈妨涌吹阶约旱耐暹@么寒酸,忍不住感慨道。 人這一輩子求的,不就是眼前這些東西嗎? 那些風雪中光著腳、嗷嗷叫著要跟漢人玩命的草原部民,歸根結(jié)底,是吃不上飯,人活不下去了,才不得不揭竿而起放手一搏。 大部分人的野心其實都是被逼出來的。 拓跋沙漠汗默然不語,目光掃過堂中諸人。 赫然見到兩個熟人。 一個是呼延拔赫,另一個是獨孤那哧。 呼衍氏、須卜氏、丘林氏、蘭氏為南匈奴四大貴姓,入華夏則改為呼延氏、卜氏、喬氏、蘭氏。 獨孤氏曾是匈奴休屠王的后裔,漢魏以來,逐漸與鮮卑融合,居于武威、金城、安定一帶。 如果他們都降服了涼州,就意味著匈奴、鮮卑已經(jīng)深度融入涼州集團之中。 呼延拔赫與獨孤那哧也注意到了拓跋沙漠汗,微微一笑,舉杯遙敬。 那神態(tài)仿佛一切都在不言中。 “小可初來乍到,得君侯如此厚待,甚感榮幸。”拓跋沙漠汗一開口就是流利的漢言。 這倒沒讓楊崢感到奇怪,拓跋鮮卑常年居于代郡,與漢民多有來往,鮮卑本就比較仰慕中土,會點漢語也并不奇怪。 被他們吞并的沒鹿回部,原本漢化就比較深。 楊崢敬了他一杯蒲陶酒,“此杯非是敬你,而敬你父多年對大魏恭順有加,今逆賊司馬昭竊據(jù)國祚,不知爾父子可有忠義之心!” 拓跋沙漠汗受寵若驚一般一飲而盡,“我父子在代北教化部眾,對中原之事知之不詳,還望將軍見諒,此番前來,只為一表我父子仰慕之意。” 這話回的相當圓滑,讓楊崢挑不出任何毛病。 拓跋沙漠汗也有五十上下,從他的名字,就其實已經(jīng)能窺見拓跋力微對他寄以的厚望。 從宴會開始時,衛(wèi)瓘的眼睛就一直沒離開過他,“世子此番前來,當多住些時日,也讓我家將軍略盡地主之誼。” 只要不談正事,拓跋沙漠汗性格比較隨和豪爽,“哈哈,求之不得?!?/br> 楊崢本來還有很試探的話,被衛(wèi)瓘這么一說,全都出不了口。 不過看衛(wèi)瓘的樣子,估計又在醞釀著什么壞水。 接下來,就是賓主盡歡了。 楊崢只當他是個貴客,極盡禮遇,衛(wèi)瓘也巧舌如簧,言語風趣,各種典故逗得滿堂大笑。 不知不覺間,杯盤狼藉,人盡歡顏。 也算是跟諸部首領們來了一場年會。 酒宴之后,衛(wèi)瓘安排了宅邸,親自挑選美貌羌胡侍女,各種用度器物,全是姑臧最高級別的。 每日還親自登門拜訪,與一般匈奴、鮮卑首領們吃吃喝喝,飛鷹走馬,忙的不亦樂乎。 不過這個舉動讓主管府庫的蘇泓不樂意。 “那拓跋沙漠汗每日用度折合黃金二十多兩,有時上百兩,將軍都不曾如此豪奢過……” “這么多?”楊崢自己過的都苦哈哈,每日三餐,兩葷一素,尋常的羊rou、牛rou,穿的也不太講究,綾羅綢緞穿不慣,多數(shù)時間都穿著軟甲或者皮甲。 還多次頒下法令,禁止奢侈,號召軍民將吏一切從簡。 蘇泓一臉怨氣的呈上一張單子。 “蒲陶酒一日二十斤,胡椒一日七兩,石榴、胡桃三十斤,銀羽箭每日三百支、貂裘二十七領、蜀錦三百匹……” 將軍百戰(zhàn)竟不侯,伯郎一斛得涼州。 孟達的父親孟佗孟伯郎直接用一斛蒲陶酒換了個涼州刺史…… 石榴、胡桃都是從西域運來的,這種天氣,其價格可想而知。 至于胡椒,比金子還值錢。 銀羽箭、貂裘、蜀錦這些也是奢侈品…… 拓跋沙漠汗這是存心要吃窮自己啊。 楊崢自己都沒這么奢侈過,蒲陶酒也僅僅招待貴賓,或者重大宴會時才拿出來犒賞有功將領。 一天二十多斤,這廝難不成當水喝? 不過想到拓跋沙漠汗身邊帶著的隨從,也就不足為怪了。 看著蘇泓認真而吝嗇的模樣,楊崢不禁莞爾,“再給他們翻一倍!不能慢待了貴客?!?/br> 蘇泓張大了嘴,旋即一臉苦水,“將軍——眼下我涼州百廢待興,剛剛有了起色,卻如此大興奢靡之風,上行下效,與洛陽司馬氏何異?” 蘇泓的吝嗇也算名震全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