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一夜北行,百余人陸陸續續倒在風雪之中,馬隆不敢停下,一停下就想睡,一睡,人就去了。 天亮之時才艱難趕到居巢,身邊只剩十余人…… 此時,司馬昭也擺脫吳人追擊,收聚殘兵,諸葛誕、胡遵在各自部曲護持下相繼脫困。 然桓階之子桓嘉、前部督韓綜等魏將相繼陣亡。 淮南歷年集聚的軍實、精銳,一朝散盡。 尤其是諸葛誕,損失最為慘重。 淮南大為空虛。 吳人兵馬耀武揚威,斥候幾乎抵進殘軍營壘。 卻再也無人有一戰之心。 幾人各懷心思,相顧無言,最終還是司馬昭先開口,“近日之事,誰任其咎?” 目光直落在諸葛誕身上,諸葛誕一聲不吭。 反而是司馬昭的從軍司馬王儀對曰:“責在主帥。” 司馬昭當即大怒,“王司馬欲委罪于我邪!”乃令兵士推出斬之,以堵魏軍悠悠之口。 第三百一十二章 問計 東興一敗,淮南精銳十去其八,許昌戍卒、青徐軍亦傷亡慘重。 自曹魏立國三十年以來,最大一次失敗,駱谷之戰都不能與之比,數萬主力陣亡,青壯百姓隨之湮滅,尸骨堆積如山,濡須水為之不流。 如此慘烈的傷亡,只有四十四年前的赤壁之敗能與之相比。 戰敗消息傳開,中線毌丘儉、西線王昶立即燒毀營寨,轉身退走。 司馬師籌謀大半年的伐吳之戰草草收場。 天下sao動。 曹魏朝堂之上,皆欲治胡遵、諸葛誕輕敵之罪,罷免東線諸將。 司馬師曰:“我不聽諸葛公休之言,以至于此。此我過也,諸將何罪!” 悉宥東路眾將之過,只削了司馬昭新城鄉侯爵位,令陣亡將士喪事一切從簡,便輕輕帶過了。 淮南積蓄數十年的精銳死傷殆盡,無數人家支離破碎,全都一筆勾銷,亦無人問津了。 朝堂之上一片對司馬師歌功頌德之聲,贊其心胸寬廣,天下將士皆欲為大將軍效死! “受國之垢,是為社稷主。受國不祥,是為天下王!大將軍此行,甚合天道。”鐘會一個熱乎乎的馬屁拍上去。 但司馬師卻并不為其所動,眼神怪異的盯著鐘會。 鐘會趕緊裝回一臉哀愁,仿佛是在為東興之敗而默哀,嘆道:“諸葛誕去其勢矣!” 如果傅嘏是司馬師的張良,那么鐘會就是司馬師的陳平了。 所以很多事,司馬師不敢找傅嘏商議,而是暗中與鐘會籌謀。 只不過每次這種密談的主動權都掌握在司馬師手中。 此刻的司馬師面無表情,不過他左眼眶上不知何時起,生出一個小小rou瘤,本來俊朗的一張臉,陰鷙之氣越發明顯了。 “那么,接下來該當如何?” “接下來,就是毌丘儉。”鐘會好整以暇道。 “此戰毌丘儉并未受創。”司馬師提醒道。 “可令其與諸葛誕對調,以毌丘儉為鎮東將軍,揚州都督,諸葛誕為豫州都督,鎮南將軍。” 尋常之時,這種互換防區的舉措非常危險。 然而現在是非常之時。 諸葛誕損失慘重,毌丘儉有敗軍之罪。 而司馬師懷柔之策,的確收了不少東南人心,尤其是中低軍官,對司馬師感恩戴德。 死者已矣,活著的人,還要繼續在這亂世中掙扎。 “毌丘儉若不奉詔,大將軍可引洛陽精銳一舉剪滅之,名正言順!若其奉詔,則諸葛恪獲此大勝,來年必定北侵淮南,正可借吳人之手再削毌丘儉。” “好計!”司馬師贊嘆道,“不過諸葛恪若是得志,豈非年年入寇?” 鐘會道:“諸葛恪剛愎自用,功越高,其人越剛愎,敗亡之日可期也。” 此時門外有人輕聲道:“大將軍,西北有密信至。” “進。”下人雙手捧呈一道縑帛。 司馬師揮手道:“士季可閱之。” 鐘會恭敬取過縑帛,展開,一看到上面署名是鄧艾,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出身高貴的他,自然看不起出身寒微的鄧艾。 司馬懿、司馬師兩代都對鄧艾青睞有加。 明明戰敗了,也不加責罰,反而為其庇護,前次與姜維不勝不敗,立即就恢復雍州刺史之職位。 放眼曹魏,休說是刺史,連太守又有幾人是寒微出身? 以鄧艾的資歷,本不可能這么快出任雍州刺史,全是司馬懿一手提拔。 而且鄧艾此人,甚是多事,凡朝廷內外、天下大事,都少不了他的諫言,動輒上疏密信。 去年還建議司馬師絕不可姑息西平楊崢,否則必生大患。 不過跟淮南相比,邊陲的一個西平自然無法相提并論。 鐘會既嫌棄鄧艾,又有些嫉妒。 “士季何以走神?”司馬師一句話將鐘會拉回現實。 鐘會一臉歉意,誦讀起鄧艾的上疏起來,“恪新秉國政,而內無其主,不念撫恤上下以立根基,競於外事,今成東興之功,必復大舉侵入淮南,若有差池,則載禍而歸,昔子胥、吳起、商鞅、樂毅皆見任時君,主沒而敗。況恪才非四賢,而不慮大患,其亡可待也。” 意思既然跟鐘會的差不多。 司馬師輕聲笑了起來,“如此,我無憂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