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卻不是逃出生天的激動。 馬隆護著他,繼續向黑暗中逃去。 眭十一似乎對此地頗為熟悉,指著密林中的小路,屢屢躲過騎兵與獵狗的追蹤。 但他的聲音也越來越虛弱。 也不知走了幾個時辰,太陽終于升起,驅散他們身上的寒氣與死氣。 一條小河,一塊廢棄的田地,一座早已坍塌的房屋,被蛛網與落葉塵封了不知多少年。 眭十一如發瘋一般撲在田地上,抓起一蓬夾雜著石子的土往嘴里塞。 馬隆看的呆了。 這并不是一塊好田,坍塌的屋舍旁邊不足十幾步,便是一處大莊園的圍墻。 墻內隱隱傳來男人女人的歡笑聲。 人間悲歡并不相同。 過不多時,眭十一的瘋狂舉動才漸漸平息,爬向坍塌屋舍的背后,那里有五座高高低低拱起的小土包。 他爬進土包之中,臉上出現怪異的寧靜之色。 “后生,求你一件事,把我埋在此地……” “你已經出來了,為何還要尋死?”巨大的悲戚籠罩在馬隆的心間。 “我早就應該死了……也活不下去了,能跟他們死在一起,已經夠了、夠了……”說話之間,眭十一緩緩閉上了眼,臉上越來越平靜,仿佛睡著了一樣…… 馬隆捂著臉,忽然大笑起來,笑聲中有說不出的悲愴。 第二百六十九章 激勵 烈日之下,楊崢正與杜預騎馬巡視大小榆谷的屯田。 奴隸們在樹蔭下休憩。 小娃們蹦蹦跳跳捉住知了。 水渠中,半大孩子正在撲水,甚是歡愉。 奴隸的女人們則在門縫中織著布,夏日午后,機杼之聲甚是悠揚。 “一幫懶鬼。”尹春笑罵道,“要我說,將軍就是對他們太好了。” 楊崢的眼神從青青麥浪中轉過來,“不是跟你說了很多次嗎?奴隸只是一種身份,也是人,不是牲畜,咱們想做大事,首先就要收復人心,軍中羌人士卒越來越多,以后說話仔細些,別信口開河,你現在身份不同了,不要學劉珩一樣,嘴上無德。” “屬下失言!”尹春全身一振,站的筆直。 劉珩不樂意了,嘟噥兩句牢sao話。 “他們能把屯田打理的這么好,已經用心了,此前在關中,我見過渭南的軍屯,大好的田地,不成個樣子。”杜預惋惜道。 “關中咱們可管不著,做好自家事。”楊崢嘿嘿笑了兩聲。 “屬下覺得可以派遣宣義使潛伏其中,為以后……”杜預眼光明顯比別人要長遠。 這個思路倒是非常可行。 “以后青營你多多關注一些,若有閑暇可講授幾場。” 杜預可不是簡單的儒生,天文地理,文韜武略,奇巧之物,均有涉獵,而且成就還挺高。 西平現在的狀況,也只有能者多勞了。 魯芝上了年紀,身邊能大用的只有杜預。 “屬下舉薦一人。”杜預拱手道。 “何人?”楊崢笑道。 “張斅。” 怎么把他給忘了? 當初上表請誅鄧艾三族時,張斅也是寫了請愿書的,文采斐然。 “先讓他當金城司馬,輔佐張特,待金城走上正軌,再調回西都。” 張特領兵打仗能力沒話說,安排個副手,也能分擔壓力。 東面統制張特,西面統制周煜,南面副統制尹春。 本來南面統制是為令狐盛留著的,但令狐盛現在也沒消息,跟九野營和二十八星宿失去了聯系。 軍中很多老卒都頗有微詞,認為他另攀高枝了。 即便回來,沒有功勞和資歷,也坐不穩南面統制,楊崢只好把尹春提上來。 “將軍,三百六十一名宣義郎已集結!”宣義司新任副司丞龐青來報。 楊崢點點頭,與從人一同過去。 烈日下,三百六十一張年輕的黧黑面孔,炯炯有神滿懷期待的望著楊崢來的方向。 這些兒郎幾乎都是軍中羌卒的后代或者親眷。 受楊崢重恩。 若按照之前選拔宣義郎的標準,這些人還差很多。 但事急從權,他們的忠誠卻是貨真價實的,對楊崢已經到了個人崇拜的地步。 每一個人九野營與宣義司都暗中做過評估。 這世道,忠誠的重要性其實在能力之上。 附近的奴隸與府兵也聚攏過來,圍成了一個偌大的圈子,就站在烈日之下,也不怕曬。 本來楊崢訓話的木臺設在樹蔭之下,現在這么多人站在烈日之下,他也不好意思躲在陰涼處。 與劉珩、林森走到羌族兒郎中間。 “我之前說過,羌漢胡皆為一家,現在我做到了沒有?”楊崢開口就是一句極具親和力的反問。 以前訓話,都是長篇大論,之乎者也,還專門讓人寫些文縐縐的話。 其實這次杜預也準備了,但楊崢一個字都沒用。 這么別開生面的訓話,倒讓眾人一愣。 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場面不知不覺就有些尷尬起來。 還是場外的奴隸們亂哄哄的吼了起來,“將軍仁德,我等有吃有喝,娶妻生子,將軍說到做到!” 宣義郎們齊齊半跪于地,“我等皆賴將軍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