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暗忖在許昌屯田避避風頭,倒也不錯。 沒想到接下來就是一連串的噩夢。 成了屯田客,整日在田壟間勞作,如同牛馬一般。 牛馬還能時不時的吃上豆料,被精心照養。 屯田客們,每天兩碗麩皮混著糠熬成的粥…… “少年郎,不可年輕氣盛,忍一忍就過去了,我家兩代都是屯田客,不一樣過來了。”一口稀落牙齒,滿面黧黑皺紋的“老丈”道。 “兩代?許昌屯田至今不過三十年,敢問老丈貴庚?”馬隆一臉不信。 “老丈”卻笑了起來,臉上的皺紋擠在一起,讓笑容變得異常瘆人,“我今年三十有五,屯田已經二十年了……” 馬隆一陣愕然,這人怎么看都有五六十了,真實年紀卻只有三十五,一副垂垂老矣背都直不起來的樣子。 舉目四望,田地里還有許許多多這樣的“老丈”,那仿佛是一根根被曬干了的枯草,魂魄早已飛去,只剩一具行尸走rou。 愕然之后,馬隆頓時感覺一陣毛骨悚然。 不遠處,剛剛那個被抽打的人,血rou模糊的捆在木樁之上。 頭已經無力的垂了下去,一頭枯黃的頭發隨著春風搖動。 如同田間的稻草人。 然而稻草人不僅沒能趕走鳥雀,血腥氣反而吸引來五六只烏鴉,散落在他兩肩上,一雙雙睜著漆黑的眼珠,盯著那人臉上的rou…… 馬隆腸胃里一陣翻騰。 然而腸胃里本來就沒什么東西,想吐又吐不出來。 “懶驢!” “啪”的一聲,皮鞭抽在馬隆背上,如火燎一般。 也讓他瞬間清醒過來,記起自己還是一個人。 “再偷懶,當心也如他們一樣!” 衙役們肆無忌憚的笑了起來。 笑聲卻與那幾只爭搶的烏鴉叫聲奇怪的重疊在一起…… ……十幾名黑衣騎兵在通往武關方向的官道上馳騁。 令狐盛與單固只能避入草叢之中。 都過去了四五個月,兗州刺史黃華仍然沒打算放過他們。 海捕文書一路從許昌貼到了宛城。 作為司馬懿的親信,黃華非常賣力,在司馬懿的屠刀收起之后,依舊孜孜不倦的搜捕令狐愚余黨。 幾個月來,累計有上百家被黃華株連。 而作為令狐愚侄子的令狐盛,以及心腹謀士的單固,自然是不可放過之人。 司馬父子掌權之后,獻媚之人多如牛毛。 “武關我們恐怕過不去了。”單固灰心喪氣道,兩人都沒想到黃華會咬的這么緊,死活不肯放過他們。 “走潼關如何?”闔族慘死在司馬懿的屠刀之下,被仇恨驅使的令狐盛早已心性大變。 愈發的沉穩內斂。 “武關都被封鎖,遑論是潼關?若我所料不差,魏興郡、錫郡這條路也走不通,就算僥幸過去了,要穿過郭淮、鄧艾戍守的關隴道,進入金城,根本不可能。” 這時代到處是荒山野嶺,很多地方閉塞不通,若沒有官道,兩三下便迷失路徑,或成野獸果腹之物,或被山賊惡民所害。 令狐盛倒是無所謂,有武藝傍身,但單固肯定很難活下來。 “那該如何?”令狐盛有些著急,幸虧家眷被提前接過去了,不然…… 單固撫頷沉吟片刻后道:“只能向南,進入蜀國,然后走羌氐道。” 令狐盛望了望西面,群山莽莽,看不到盡頭。 “那就向南!” 兩人打定主意,向南走新野。 官道上果然再無追蹤他們的騎兵。 荊州是魏蜀吳三國犬牙交錯之地,但同時是龍蛇混雜之地。 斥候細作商賈往來不絕。 已經逐漸形成某種默契。 三兩個行走在官道上,根本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關中路徑只有那么兩三條,南面一座武關,北面一條黃河,中間一座潼關,把關中與關東分割開來。 荊州卻是開放的,容百姓渡江的地方很多。 地方官府也無暇去管三兩個流民。 到了吳國地界,比魏國更為松散。 去年荊豫都督王昶趁吳國陷入內爭不可自拔,率荊州刺史王基、新城太守州泰,果斷出兵江陵,大敗吳國大將施績,斬其部將鐘離茂、許旻,收其甲首旗鼓珍寶器仗,破黔、巫、秭歸諸城。 雖未攻破江陵重鎮,但吳國在荊南勢力遭到了重創。 控制力也不斷下降。 吳軍正惶惶不可終日,令狐盛與單固遂通過荊南,順利進入蜀地。 然而進入永安,令狐盛與單固的好運氣用完了。 三國之中,蜀國朝政相對而言,還算清明。 地方將吏也多盡忠職守。 永安都督宗預曾為諸葛丞相主簿和參軍,為人嚴明剛正,防御甚嚴。 令狐盛一口蹩腳的蜀音當場被永安守軍認了出來,被當成細作關押于牢獄之中。 二人還算沒有性命之憂,過了些時日,兩人被丟入屯田之中,也成了屯田客。 三人不同的方向,卻相似的命運。 不過蜀國屯田沒有魏國那般暗無天日。 宗預對百姓還算仁道,至少令狐盛與單固能吃飽。 蜀國人口緊缺。 令狐盛會武藝,單固識字,很快就被提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