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

    對于神明來說，只能算是短暫至極的時光，而對于神啟之戰這樣規模的戰爭，也算是短暫的。

    三十年間，星盟步步被天堂蠶食——如果說夏曉天的出走和弗利嘉的消失對于星盟來說是鼎盛時期的當頭棒喝，那么以戈爾德溫及其老師老德魯伊為首的一批星盟老人的背叛，則是雪上加霜等級的破壞。

    老德魯伊竟然化身銀白斷罪者這種生物，將殘軀以邪道茍活，并且背叛了一直以來穩定的星盟。

    而前往失落星座請求支援的該隱，也在三十年之后終于回歸，帶來了一大批各族勇士，失落星座的大多數主宰都隨該隱一同回到了廣闊的星空之中。

    因為他們都知道，虛空即為一體，星盟坍塌，失落星座也不會幸免，奧丁的野心，早在百萬年前就已經昭然若揭。

    而在失落星座的浩蕩大軍之中，一個金發碧眼的年輕女人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該隱大人”

    一旁的一名下屬輕聲向該隱匯報道。

    大軍剛剛脫離黑洞區，進入廣闊星空，緊張的氣氛此刻緩和了許多。

    “怎么了？”

    該隱皺眉問道。

    “人族有一個實力微弱的女神明堅持要和您說話……據說她是人族這些年來少有的天才，您要考慮答應她的要求嗎？”

    “人族？和我說話？”

    該隱有些摸不著頭腦，思考了一瞬后，他回答道“讓她過來吧，不過我的時間很寶貴，如果她說的事情很蠢，我會懲罰她，讓她想清楚再來”

    “是”

    不一會兒，一襲白衣的金發女人就從隊伍的后方來到了該隱的身旁——這個女人看上去雖然年輕貌美，肌膚吹彈可破，但實際上該隱一眼就看出她的形貌經受過再生洗禮……一般這種情況只會出現在大器晚成的凡人身上，年老或者中年時步入修行之人的行列，然后成為神明。

    當然相比一般神明，他們并沒有什么很大的區別，只是多見識了一些凡人世界的光景而已，本質上還是有一顆年輕之心的。

    “該隱大人”

    女人優雅地行了一禮，而該隱也作為回禮點了點頭。

    “說吧”

    “您知道，在外界，有沒有一個名為‘熾血’的神明名號？”

    女人淡淡地問道。

    “為什么會這么問？你認識他？”

    該隱反問道。

    “看來他的確存在——多謝該隱大人”

    女人竟然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

    “你的名字是什么？你認識他？”

    該隱聲音變得嚴肅起來。

    “我是人族的小神明索菲亞，我從成為身懷符力之人到今天為止，一直都在追尋熾血的足跡——這是他準允過的，我必須要找到他”

    索菲亞眼神之中的光芒是該隱從未見過的，是什么動力能夠支撐一個凡人女人從一無所有一路走到如今？這份感情，恐怕用情愛來概括都無法言明。

    “僅僅靠你的說辭，我沒有理由相信你，也沒有理由告訴你更多”

    該隱還是理性地說道。

    “的確是這樣的呢……該隱大人，不過您對血液應該十分敏感，不知道您認不認識這個”

    索菲亞掏出一個精致的水晶瓶，瓶底，幾滴鮮紅的血液在流轉。

    該隱一下子就陷入了沉寂，過了許久，才緩緩說道“這是他的血，雖然這時候的他應該還未健壯起來，但的確是他的氣息沒錯——是他親手給你的？”

    “沒錯，他說過，如果有一天我要放棄，就把這血液當做良藥使用就好”

    索菲亞將水晶瓶放在胸口，臉上浮現出懷念的神色。

    “你追求的是虛妄……索菲亞，他永遠不可能接受你，甚至他現在在哪里，究竟是生是死，我也無法弄清——就算你真的找到他，也大概只能在最遠處看著而已，他是星盟的領袖，是你永遠也無法企及的存在，如果你是因為這種原因才跟我來到外面，那么之后你就可以離開了”

    索菲亞面對該隱冷冽的警告，甚至連一絲悲傷都沒有流露。

    “該隱大人，每個人，每個生命不都是在追尋生命的最后一縷光嗎？就算永遠不能得到，我也享受追尋的過程，我曾經被囚禁了漫長歲月，也被奪走了一切幸福，現在，我想為自己的執念而活”

    索菲亞緩緩低下頭，輕聲請求道“請不要將我驅逐，我的旅途還要繼續”

    面對索菲亞的固執之語，該隱苦笑起來。

    “你說得對，每個人的愿望……幾乎都無法完全實現，如果這就是你追求的話，那就戰斗，然后等待他回來吧”

    ……

    虛空的這一部分早已在無盡的戰斗之中塌縮，戰斗的三人已經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也許他們早就已經不再虛空。

    身旁無限遠處，數不清的光斑聯結著天地，形成了一條條彩色的條帶，這里的空間再不會因為力量的對碰而坍塌，這里的神力，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這里，也沒有任何世界存在的痕跡。

    時間早已沒有了意義，只余戰斗。

    “我們的戰斗，毫無意義，赫爾莫德，停手吧”

    夏曉天的聲音之中已經有了一絲疲憊與厭倦，在無盡的時間里，他和艾麗卡無數次聯手對敵，而這場戰斗卻始終看不到終點。

    “我不需要意義，我只遵循欲望……和你對立，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赫爾莫德的臉上，癡醉的神色從未消失。

    “我們誰都無法殺死誰，這樣下去，我們要永遠在這里流浪了”

    艾麗卡冷聲說道。

    夏曉天環顧四周，思考著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休戰片刻，夏曉天突然察覺到自己身體的某種異樣，在漫長歲月之中，他竟然將混沌的最后意義領悟，摩訶婆羅多一下子變得毫無秘密可言。

    “薇奧拉……薇奧拉！如果你能聽到我的呼喚，就請帶我們離開這里”

    夏曉天輕聲呼喚道。

    一股不安的情緒首次出現在赫爾莫德心中。

    “休想逃走！”

    她張開黑色雙翼，一道道黑色的雨鋪天蓋地而來，她已經很久沒有發動如此犀利的攻勢了！

    然而就在黑色之雨即將蓋過夏曉天和艾麗卡的身軀時，他們兩人的身影就這樣憑空消失，沒有留下任何蹤跡！

    “啊啊啊啊啊啊啊——”

    赫爾莫德的慘叫聲讓這片死寂的天空都震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