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神澄澈的赫爾莫德，夏曉天有生以來第一次無法揮下鐮刀。

    從很小的時候，夏曉天就深諳對敵人不可仁慈的道理，這不光是他幼年之中度過的那些游記傳記所傳授的道理，即使在烈酒鎮的孩子群體之中，也遵循著相同的規則。

    對敵人仁慈，和對自己殘酷是相等的。

    但赫爾莫德第一次獲得光明，她的眼神干凈地和出生的嬰兒沒有區別，捷琳娜剛出生時也是有著這樣的雙眼，沒有情緒的表達，沒有暗示與意會，也沒有被風塵俗世感染的成熟，只有窺視、觀察這個世界的好奇。

    雖然很可笑，很可悲，但赫爾莫德是個不折不扣的孩子，不論是生理上，還是心理上。

    夏曉天覺得，一旦他下殺手，什么東西就會被改變……也許是他內心的某樣東西。

    很多時候，很多人都會有這樣的東西存在，不管塵世煩憂，我自佁然不動，這就是每個人之所以會特殊于億萬人之間的原因。

    “抱……歉”

    這一次，是赫爾莫德說了道歉的話。

    “你為什么道歉”

    夏曉天突然覺得他們兩者的立場發生了反轉。

    “你看起來很傷心很難過，大概是因為我，所以抱歉”

    赫爾莫德傻傻地說著，眼神卻一刻不停地掃視著整個世界，又看向夏曉天，她重復這一動作樂此不疲，像是啞劇的女主角一樣惹人發笑，夏曉天卻一點都笑不出來。

    一點都笑不出來。

    “你不怕死嗎？”

    夏曉天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極其愚蠢的問題，都像扇自己一耳光了。

    “不怕……這段時間，我很開心，比以前任何時候都開心”

    赫爾莫德想要伸手去摸夏曉天的臉，卻被夏曉天躲開了。

    “只有親密的人才能做這種事”

    夏曉天輕聲說道。

    “是我不可以嗎？”

    赫爾莫德歪著頭問道。

    “不，是我不可以碰你，我有我要承擔的責任，不能隨便給別人希望，等你遇到想要親密的人就懂了”

    夏曉天說完就后悔了，對于赫爾莫德來說，夏曉天理應不允許她又未來。

    “為貫徹我之理想，我必然會犧牲一切人性，有艾麗卡在，我絕不會迷失”

    夏曉天像是念咒一般說出一句足以讓自己信服的話，揮下鐮刀——

    “鐺——”

    一只手，憑空出現，擋住了鐮刀尖。

    “終于下手了，叛逆者，我們這是第一次見面吧”

    陌生的聲音讓夏曉天的心如墜冰窖，一個瘦削英俊，被白色炫光包圍的男人出現了，他的眼神仿佛囊括萬物，他的一舉一動都攪動著整個德洛麗絲的大氣走向。

    他即是這虛空的一切。

    “奧丁”

    夏曉天想要退后，卻發現自己已經死死地被鎖在原地，甚至連眼球都無法旋轉，他的世界仿佛就此凍結。

    要死了？

    正在夏曉天心灰意冷之時，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你還是這么愛給后輩驚喜，奧丁”

    弗利嘉出現在夏曉天身前，甚至毫無征兆——

    夏曉天這時才意識到，弗利嘉與奧丁，竟然都是真身！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無法理解的巧合，亦或是必然。

    赫爾莫德依然在看著夏曉天，不過此刻她的眼神之中卻充滿了從未有過的歉意。

    仿佛再說沒有被你殺死，我很抱歉。

    本來是具有嘲諷意義的話語，在她眼中卻那么的自然，夏曉天眼睛有些酸了。

    “弗利嘉，你還敢出現在我面前，是已經做好玉石俱焚的準備了？”

    奧丁嘲諷地笑道。

    “當然，這樣的心理準備我隨時都有，如果你也有，就盡管出手，我不介意整個虛空都知道你我的爛事”

    弗利嘉冷冷地說道。

    “你真的要為你身后的人族做到這份上？你認為他真的是你要找的人？……你錯了，弗利嘉，你認為命運只是等著別人去挑戰的既定事實嗎？命運石鮮活的，當有人試圖威脅他，他自然會予以反擊，你該找的人，不在這里，甚至不在虛空”

    奧丁像是誠心勸慰弗利嘉一樣淡淡地說道。

    “這就不勞你為我考慮了奧丁，你就乖乖地在王座上等死就好，這樣的小把戲對我無效，我的弟子，在這個虛空的任何一個角落受到你的威脅，我都會第一時間趕來”

    弗利嘉的聲音讓夏曉天大感震驚，心中泛起一絲暖意，沒想到弗利嘉竟然看重自己到這地步。

    “怎么？你愛上他了？”

    奧丁冷笑著說道。

    “不……我是你的愛人奧丁，如果你愿意放棄繼續建立下位天堂的行動，我會乖乖地把自己送到你身邊任你處置的”

    “我愿意親愛的，我愿意，來到我身邊來”

    奧丁笑著說道。

    弗利嘉搖搖頭說道“這樣的對話沒有意義，你走吧，你也沒有打算和我決一死戰”

    “弗利嘉，你要知道，我碾死你，和碾死一只臭蟲沒有區別，只要我想！別太高看自己，終有一日，所有的背叛者都會向我屈服，所有的棄誓者都會被我絞殺，你也不例外”

    奧丁的怒火瞬間讓周圍數百米方圓的一切化為飛灰，夏曉天不得不張開翅膀停留在半空，而赫爾莫德則被奧丁粗魯地用手提住領口。

    然而一直逆來順受的赫爾莫德卻掙扎起來。

    “你反抗我？”

    奧丁冷冷地看著赫爾莫德。

    赫爾莫德只是趁著最后的機會看向夏曉天，仿佛沒有聽到父神的聲音。

    “哈，原來是這樣，你是下一個背叛者，回去以后，我會讓你知道真正的地獄赫爾莫德”

    “沒想到虛空的最強者只是個頑固偏執的渣滓，浪費了我很多期待啊”

    夏曉天突然說道。

    “叛逆者，這虛空只有你可以這么說我，我接受，即便你現在實力微弱——我等你成為我真正對手的那一天，不過你的老師可等不到那一天”

    “你什么意思”

    夏曉天冷冷地質問道。

    “你很快就會知道你的老師給了你什么驚喜，叛逆者，對了，送你一件臨別禮物”

    奧丁毫不猶豫地將赫爾莫德新生的雙眼剜去，融入神力，將眼球彈射而出，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向夏曉天襲去，連弗利嘉都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