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崩解。

    周圍的樹木、腳下的泥土，還有已經(jīng)只有一個身位距離的飛空魚。它們都像是泥塑一般化為點點泡影。

    “夏先生？”

    艾露顯然無法理解眼前發(fā)生的事，但夏曉天卻感受到體內(nèi)藍色殘魂居然有破體而出的跡象！

    “找到了”

    令人骨頭酥麻的女聲傳來，一名少女輕輕地降落在身體已經(jīng)崩解一半的飛空魚頭頂。

    少女身著一套如巖漿般火紅的長袍，一頭烏黑的亮發(fā)已經(jīng)蔓延至腳跟，面容清麗俊秀。她的肌膚如新生兒般光滑，雙眼澄澈而寧靜。

    此刻的夏曉天和艾露仍然有些警惕地飛在半空，周圍的一切事物都在如幻影版消失，但面前的少女卻沒有絲毫驚訝。

    “你是誰？”

    夏曉天完全感受不到女孩兒身上的符文之力，這是對方實力遠高于自己的有力佐證。

    少女仔細看了夏曉天足足十幾秒，臉色突然一變說道“你……你不是脊髓……你不是”

    “脊髓？”

    夏曉天有些摸不著頭腦，無論少女將他錯認成誰，但“脊髓”這種名字他還從來沒聽說過，比他自己的都要奇怪許多。

    “你身上……明明有他的氣息，為什么你不是他！”

    少女臉色越來越低沉，既然雙手一抓，控制虛無的空間之力，將夏曉天束縛住了！

    “夏先生！……你要做什么？”艾露發(fā)現(xiàn)夏曉天被無形的大手牢牢束縛，對少女怒目而視。

    她cao控風(fēng)之刃，準備打破夏曉天身上的束縛，然而她還未動手，少女竟然不耐煩地一拍，將她狠狠地擊飛。

    “艾露！”

    盡管知道這片幻境不會發(fā)生真正的命案，但艾露的受挫依舊讓夏曉天心痛不已。

    “告訴我，你身上為什么會有脊髓的味道？”少女的神色徹底陰冷了下來。

    夏曉天沉聲道“從你碰艾露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jīng)不可能從我這里知道任何事了”

    少女沉默了片刻，竟然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你，該不會以為你們死掉以后這里會乖乖地出現(xiàn)一道傳送門將你們送回去吧”

    少女的笑讓夏曉天的心逐漸沉了下來。

    “你能控制這座幻境？你以為我會相信你？”

    夏曉天看著少女篤定地眼神，其實心中已經(jīng)信了大半，但她說的話實在是太不可意思。

    海爾德姆幻境，是迦太基的鎮(zhèn)國神器之一，泱泱帝國，也只有那么幾個人可以親自cao控，而這少女看起來只有十六七歲……

    突然，夏曉天想到終末堡壘內(nèi)部那個搶占六翼血族身軀的神秘生物以及他的藍色殘魂。

    “這座幻境，是我的身體，我可以控制這里的每一個細節(jié)，如果我不允許，任何人都無法出去”

    少女接著冷笑道“這些天，從我第一次感受到脊髓氣息到現(xiàn)在，每一個從這里出去的人族我都仔細檢查過，即使你剛才不暴露氣息，我也能找到你”

    “而你，現(xiàn)在，告訴我，你對本尊的脊髓做了什么！”

    少女的神色變得猙獰，而夏曉天已經(jīng)被無形的空間大手握得快要喘不上氣了。

    脊髓，恐怕就是他利用體內(nèi)特殊力量吞噬掉的那些藍色殘魂了。

    夏曉天心中的驚駭之意越來越濃。其實他的確隱隱感覺到，自己吞噬的藍色殘魂并非神秘生物的全部靈魂。

    大地為脊，深淵為軀。

    而眼前的這位少女更是聲稱這座幻境是她的身體一部分，少女的身份呼之欲出了。

    她和自己體內(nèi)的殘魂，難道是同一種族的巨獸，亦或是……同一只？

    “原來他是脊髓……那你又是什么，你們又是什么？回答我，或者殺了我”夏曉天此刻的表情十分決絕，似乎已經(jīng)不在意死亡了。

    這是真實的死亡威脅，但夏曉天完全沒有畏懼的意思。

    少女冷冷地站起身，指了指天空的明月——

    “啪——”

    少女打了個響指，一眨眼間，天空中竟然又變成暗無天日的永夜！月亮消失后，只有密密麻麻的群星在閃耀。

    “啪——”

    又一個響指，天空盡頭出現(xiàn)了一個星體，星體之上爆發(fā)著無窮無盡的冰火風(fēng)暴，內(nèi)部隱隱有紅光在閃動，像是一顆符術(shù)炸彈，又像是跳動的心臟。

    “我們是依米爾王治下的泰坦族，我們在神啟之戰(zhàn)中捏碎了無數(shù)星辰與神族的軀體！”

    “而我，是泰坦之獨眼，我看過虛空最遠端的冰冷星河，也看過虛空中心的寂滅空間”

    “這座空間，乃是吾之夢境，一草一木、一靈一獸都是我所看過的景象”

    泰坦，獨眼！

    夏曉天心中滋生出一種卑微感，究竟是怎樣的怒獸，一顆獨眼，就能形成如迦太基國土那樣大的夢境？

    ……

    “額……”

    艾露掙扎著想要站起身，但一切只是徒勞，她已經(jīng)察覺到自己的多塊骨頭碎裂了。

    不斷有鮮血從身體各處滲出，心臟跳動的頻率也在下降。

    測試，沒有結(jié)束。

    艾露發(fā)現(xiàn)了這一事實，一般來說，當學(xué)員的傷勢已經(jīng)無法支持行動，就會被傳送出去。

    而現(xiàn)在的自己卻絲毫沒有感受到傳送門的氣息。

    “夏先生……”

    艾露無法動彈身體，她的眼淚從兩側(cè)劃過，滲入水藍色的長發(fā)之中。

    在這樣的生死危局之中，她的目光依舊死死地停留在視線盡頭被禁錮的夏曉天身上。

    “在這女人身邊……不能傳送出去……夏先生怎么辦”

    艾露拼命地想要動彈身體，但卻使出血更加嚴重了。在她心中，此刻最大的問題竟然是夏先生是否能逃出生天……

    這已經(jīng)不是測試了，而是生死之局。

    我……太弱了。

    艾露嘗試調(diào)動體內(nèi)的符力，但卻失敗了。

    我……太弱了。

    一次又一次，艾露終于筋疲力盡地放棄了。她的眼神中充滿了對夏曉天的眷戀。

    天空之中景色突變，時而是群星璀璨的夜空，時而是暗星當空的永夜，夢幻般的感覺像是催眠藥劑一般讓艾露的雙眼快要合上了。

    艾露突然記起，當年的她，就是這樣躲在教堂的角落里，看著夏先生為了她，和鎮(zhèn)子里的少年們扭打。

    她一邊對著圣像做禱告，一邊祈求著她的守護神夏先生能夠把惡徒趕出去。

    自己似乎……永遠只是對著圣像禱告的弱者。

    而夏先生，則用他并不寬厚的肩膀擋住了所有敵意和蔑視。

    “救救夏先生吧”

    “求求你，救救夏先生吧”

    “我知道你就在我的身體里……救救他吧，哪怕這具身體不再屬于我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