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眼下也不知道是浴桶里的水霧入了喉還是怎么的，使得聲音都綿軟了下來。

    雖然不如從前那般清脆，但比先前趕路時那沙啞的聲音，的確是好了太多…

    如此，也導致莫小鈴聽了這話后，腳下的步伐一頓，身子也不禁軟了下來。

    怔了好久，這才對著屋里走去。

    江顏隔著屏風再洗澡，烏黑的長發蜿蜒在浴桶邊，如同墨色的瀑布。

    肩頸線條柔美，肌膚在昏暗的光線下更是宛如羊脂玉，細膩無比。

    透過紗制的屏風，讓莫小鈴看呆了。

    經過方才的聲音，和當下這場景，她就算再不諳世事，還是猜到了什么，只是不敢逼著自己去相信罷了。

    畢竟，經過這些天的相處，她對江顏的確是產生情愫。

    此時，屋內一人在屏風內，一人在屏風外。影子因著不同的燭火照射在屏風上重疊，畫面靜好如初。

    寂靜了好一會兒，莫小鈴這才邁著小步對著屏風后走去。

    繞過屏風，視線便沒了任何阻礙，江顏側臉投在燈下，眼底一片陰影。

    她啟唇之際，面上的水珠滑落。

    “莫姑娘，這回你該信了吧。”

    信，怎么不信？

    莫小鈴早就呆愣住了，臉上更是一片紅霞。

    “是我，太笨了，我怎么就…”

    她的聲音清澈極了，就如同她這個人，單純的像是一張白紙。

    江顏噗嗤一笑。

    “也怪我，這些天一直做男兒打扮，不止如此，為了不引人注意還刻意學了些動作姿勢。”

    這丫頭，真是不知道讓江顏怎么說好了。

    單純得讓人心疼。

    “宋七他是我的夫君。”

    莫小鈴早就懵了，也不知道為何，心中既尷尬又難受。江顏在她心里一直是個完美男子的形象，就算看著她和宋七舉止親密，也只當兩人是龍陽之好。

    從先前想讓她對自己負責，到后面不知不覺間竟然真的心悅上她，這種感覺讓她很快樂。

    思及此，又笑著說道：“其實仔細想想，這也沒有什么不好的，從小到大，我從來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樣子，還是江姑娘你…”

    說到這里，她又不好意思笑了起來，末了伸手對著頭上撓了撓。

    總之，江姑娘是個好人就對了。

    “哎呀，不說這些了，江姑娘，我替你擦背…”

    這話一出，江顏立馬擺手：“不用了，你出去吧。”

    先前跟她這么說，只是為了借這種方式來表明自己的身份，可眼下既然擺平了，她哪里真好意思讓人擦背啊。

    畢竟江顏屬于傳統女性，先前在王府上都不希望讓丫鬟幫著做這些上，當下對于莫小鈴，就更不用說了。

    見她如此，莫小鈴也沒有再執著。

    “那，我就出去了…”

    話說完，人也輕輕地走出了門。

    經過這件事情后，莫小鈴雖然對江顏依舊十分熱情，但卻不再像從前那種一看就是男女之愛的感覺了，更像是朋友，或者是敬重的人…

    故而，江顏也沒再多說。

    這通往金國的路途中，有了莫小鈴，倒讓她覺得新鮮許多。

    炎夏從京城出發，一路走走停停，到了周國西北邊最后一座城池后，早已經入了秋。

    據說前朝這座白色城，原本是叫百色，可因后來因為當地官員少寫了一筆便成了白色二字。如今聽著這兩個字，再看著當下的城池，江顏只覺得十分貼切。

    西北荒涼，這一路而來，樹蔭越來越少，到了白色城便壓根瞧不見丁點綠色了。

    整座城池，除了略略泛著白的沙子外，其他的寥寥無幾，偌大的一個地方，連商鋪都很少。

    不過因著京城下達了南水北調的工程，當地人也正在挖水渠，江顏幾人的馬車緩緩走過時，正好聽那些工人一邊做工，一邊用當地話聊天。

    古代的言語不像現代那么雜，更沒有方言之說，除去有些發音不一樣外，還真是聽不出多大差別。

    眼下，那些漢子們只一個勁地贊揚著當朝七王妃。

    “那宣王妃還真是幗國不讓須眉，如今想這個主意，不但以后能讓咱們用上水，眼下更能賺些錢養家糊口。”

    “是啊，我看，依著宣王妃如此才能，陛下就應該讓宣王當太子，以后繼承大統，有那樣的帝王和皇后，百姓也能過好日子不是…”

    “這事情還是甭說出來為好，要是一個不好，被人拉到牢房里去都說不準…”

    “怕啥，這天高皇帝遠的，再說了，宣王當太子，有啥不好的？”

    幾人絮絮叨叨的聲音，完全進入了江顏和宋七的耳里。

    雖然后面本朝有令，私下討論國事是罪過，可這些人不過只是個不懂事實的鄉野漢子罷了，宋七也不想跟他們計較。

    不但如此，還下了馬車開口詢問：“請問幾位，這一天的工錢是多少？”

    那幾人聽到這話，瞧著來人一身華貴，又說著外地口音，一時間也都愣住了。

    “我是商人，從周國去往金國做做生意路經此地，故而出于好奇所以想要問問。”

    宋七如此解釋，讓那些漢子們的臉色也漸漸緩了下來。

    “一天五十文。”

    見他們滿足的樣子，宋七不動生色，道了謝后，又重新上了馬車。

    方才他和幾人的對話，江顏也是聽到了的，眼下自然明白宋七心里在想什么。

    朝廷撥的款項，上頭明明白白寫著每人一天一百文，可沒想到這底下的官員竟然如此心黑，從中克扣了一半。

    “先別急著出城，去一趟知府衙門。”

    他的聲音里帶著些薄涼，讓阿修立馬應了下來。

    雖然朝堂之事他不太懂，但看著主子這表情，便知道是生氣了無疑。

    倒是莫小鈴不解地開口問江顏：“去衙門做什么？”

    她這一吱聲，讓大伙兒這才后知后覺。這丫頭不知道幾人的真實身份，眼下帶去衙門自然會有諸多不便。

    可一路相隨，江顏也沒理由就在這里讓她走了吧。

    如此，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反正盡量不暴露她和宋七的身份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