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伴著清淺的山風，落下時，周遭都跟著安靜了，更是顯得宮蕭斤斤計較。

    “不，不可能，父皇懇請兒臣親自去查驗。”

    宮蕭依舊不死心，他并不覺得此事跟老七一點關系也沒有，如今只想著那幾位公公被買通了說不準。

    成帝看著他狼狽的樣子，訓斥道：“夠了！你今日丟臉丟的還嫌不夠么？”

    先是老二翻案，再是方才這一出。先不說其他，就是如此便讓天下人見到了太子的無能。

    一手教導起來的兒子，就怎么成了這樣呢？

    此話，讓宮蕭立馬不敢再說什么了，劍眉下的眸子微斂，十指更是緊緊地攥成一團。

    “今日之事，這我個君主會好好考慮如何決斷，明一道長，繼續祭天吧。”

    最后是什么結果，他已經在心里拎明白了。事關國運，再加上一次次的失望，讓他想明白了一切。

    明一道長點頭，解完簽文后又開始作法。

    等法事做完后，便是大赦天下。成帝率領著文武百官，直接在五臺山上對著底下的百姓灑銅錢。

    頓時，銀子如雨般掉落，使得山下的百姓也跟著歡呼了起來。

    此番景象，實屬萬民同樂。

    這場封禪大典從午時一直到末時，才算圓滿完成。

    江顏到了宮殿里的第一件事，便是將身上厚重的衣裳都脫了個干凈，又讓人打來水泡了個澡，這才覺得整個人重新“活”了過來。

    才穿上涼爽的衣裙后，長寧帶著宮女從外頭而來。

    “七嫂，聽說這五臺山的日落十分好看，我們去看看如何？”

    難得從皇宮里出來幾天，長寧如同一只脫了籠的百靈鳥，嘰嘰喳喳的，看什么都覺得很新鮮。

    “好。”

    江顏也沒有拒絕，索性沒事，權當陪陪這小妮子。

    長寧聽了歡喜，末了又對著宮殿里看了幾圈。

    “我七哥呢，他不在嗎？”

    “他方才出去了。”

    男人以事業為止，江顏也不奢求宋七日日守在自己身邊。

    “那我倆去正好，省得你和我七哥恩恩愛愛，弄得我尷尬極了…”

    江顏汗。

    她和宋七在人前，很少這樣好不好。

    思及此，又忍不住對著長寧的額頭上戳了戳：“什么時候的事，你這小妮子，凈瞎說八道…”

    小姑娘吐了吐舌頭：“好嘛，我不說了，咱們快走…”

    ……

    此時的宋七，正在五臺山的道觀中。

    一身朝服褪去，即使隨意著了一件紫檀色的衣裳，都顯得整個人華貴非常。

    行走之間，袍子似乎想追隨周身的微風而去一般輕輕飄散。

    五臺觀為皇家專屬道觀，所以觀內的人并不多，宋七繞過最右側的幾間房屋，直接到了最東面的小觀。

    里面的人在吟誦著道德經，聽到外頭的腳步聲，微微抬眼開口：“殿下來了。”

    聲音似漫不經心，又似在飄渺之外。

    宋七嗯了一聲后，便抬腳走了進去，看著里面的明一道長，輕輕啟唇：“今日之事，道長早就料到了吧？”

    那簽的確是明一道長重新換過的，如今也不想瞞著宋七，只兀自開口：“修道之人遵循天意，陛下既要算卦，貧道便會給他一個真的答案。至于其他如何，是天命授也…”

    他只是換了簽，只于成帝今日抽到的那根，本就是天意如此。

    宋七沉默，并沒有再說其他。

    難道太zigong蕭的結局，都是早就注定好了的？

    “那我想讓明一道長替我算一卦。”

    屋子里頓時靜了，過了半晌明一道長才緩緩開口：“殿下有帝王之相，不需要貧道多言語。”

    這幾個字是何意，宋七怎會不明白？

    夜幕降臨，一陣陣清風澆透白日里的噪熱，使整個山間變得清涼。

    江顏和長寧看完日落又看了星辰，眼看著就要變天了，便也沒再多呆，打著一燈籠便下了山。才剛到宮殿，外頭樹影飄搖，微風漸漸加速，沒過多會兒，雨滴也緊密地落了下來。

    明明前一刻還是月朗風清，后一會兒便是狂風暴雨襲來，嘩啦啦的雨聲拍打在地面，聲音大得出奇。

    宋七踩著被雨淋濕的地面，走到了成帝所在的景陽宮。

    宮殿內成帝今夜并沒有讓月香相伴，則是靜靜地端坐在宮殿。如今背對著外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殿堂內燈火通明，可宋七看著自家父皇的背影，倒覺得多了些蒼涼。

    自打從山上下來后，就仿佛變了個人似的…

    小全子見著外頭的身影，立馬對著成帝稟報：“陛下，七殿下來了。”

    成帝沒有說話，嗯了一聲后，又緩緩開口。

    “過來，陪我下盤棋。”

    雖然沒有轉頭，但宋七卻知道這話是對自己說的。他沒有言語，只是輕輕走近，最后在成帝的身旁坐了下來。

    小全子見此，又吩咐人去拿棋盤，等東西取來后，成帝淡淡道：“外頭雨大，將門窗都關了吧，之后，你們都下去，不用守在外頭。都早些休息吧…”

    “是。”

    侍奉了成帝多年，小全子還是第一次見著主子這幅樣子。可他做為一個內侍，自然也不敢說什么，只是應了一聲后，又招呼大伙兒退了出去。

    雨滴卷著狂風拍打在窗柩上發出啪啪的響聲，相反的，屋內卻是一室寧靜。

    成帝執黑，宋七拿的是白字。

    半柱香的時間過去，兩人仍是勢均力敵。

    “老七的棋技倒是越發好了，記得小時候，下棋還是朕教你的…”

    宋七扯著唇角淡淡一笑。

    “父皇說錯了，小時候您教的應該是大哥吧。”

    自家母妃明明是齊國最高貴的公主，可因著遠嫁異國，身邊少了靠山，再加之性子溫潤如水從不于人爭搶，導致她受到了后宮不少嬪妃的欺負。

    那時的小宋七無能為力，知道父皇喜歡下棋，便一直苦練棋技，希望有朝一日通過自己的棋藝來取得父皇的寵愛。

    如此，也能庇佑到母妃。

    可這么多年來，這還是第一次與父皇對弈。

    只是，與從前不同的是，如今他有足夠的能力，去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