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不到，一切喧囂又重歸平靜。

    此時的寢殿里，羅皇后也已經(jīng)打扮完畢，周身著一件朱色繡著鳳凰的朝服，頭上更是帶著精致的鳳冠。

    這一套服飾是二十年前她被封為皇后時穿的，眼下雖然嶄新無比，可臉上早已經(jīng)沒了初為國母的喜悅和驕傲。

    她被宮女扶著走了出來，至成帝面前，行了個恭恭敬敬的大禮。

    “臣妾，參見陛下。”

    成帝看不慣這一套，本來煩悶的心思更加浮躁。

    “你這是做何！少來給朕搞什么幺蛾子！”

    羅皇后依舊保持著方才的儀態(tài)，鳳眼微彎，紅唇輕抿，氣質(zhì)更是雍容…

    見著她不動，成帝給怒了。

    “將這個賤女人給我拖起來！”

    這話才落音，只見一道鮮紅的血從羅皇后的嘴角流淌了出來，眼里的表情更是痛苦萬分。

    不過，在這種錐心之痛的情緒下又帶著幾分高興。

    她生為大周國的皇后，就是死了，那也要捍衛(wèi)最后的權(quán)利。

    腦海里迅速地回放起這一生的記憶…

    仔細想來，在這后宮十多年的繁華，竟然不及嫁給少成哥那短暫的幾個月快樂。

    或許，沒有蕭家，她不會知道自己是蕭氏女，更不會成為當下的皇后。

    既然觸摸不到這巔峰的權(quán)利，便不會去奢求期盼…

    說不定，她羅如姝依舊是平凡又幸福梁家媳…

    羅皇后笑了。

    笑得凄慘。

    而后，又軟塌塌地倒了下去，頭上的鳳冠在碰撞到地面的那一剎那，更是發(fā)出一串串清脆的響聲。

    永別了，明玉，蕭兒。

    成帝看著地上的羅皇后，眼里沒有半分情緒，末了又對著身后的小全子吩咐。

    “奪取她皇后的謚號，再找口棺材，隨便去郊外埋了！”

    “對外只說皇后得了天花，不宜進入皇陵！”

    這樣的女人，怎么可能讓她入宗廟？

    宋七看著地上的羅皇后，眼里并沒有什么表情，斯人已逝，生前的仇恨煙消云散。

    只是讓他寒心的是，從前只知道父皇涼薄。

    沒想到竟然涼薄至此。

    到底是陪伴了幾十年的枕邊人，最后的下場在父皇眼里只像是死了個阿貓阿狗一般。

    他這也并不是同情皇后，畢竟一切也都是她罪有應(yīng)得。只是方才的事情，讓他想到了自己生母。

    想當年母妃病逝時，父皇一眼都沒來看過…

    他依舊記得母妃臨死前的表情，期盼，絕望，心疼…

    思及此，雙手不由得緊緊攥成拳。

    ……

    宮里出了這事，江顏并不知道。

    只是第二天清晨，刑部外頭便傳來一陣陣繁亂的腳步聲。

    還未至眼前，便見著一襲龍袍的成帝在幾個太監(jiān)的簇擁下進了刑部大牢，而后又直接命人打開了牢門。

    在見著月香的那一剎那，表情分外憐惜。

    “愛妃，是朕讓你受苦了。”

    雖然包含著無比的疼惜，但卻讓人感受不到一絲絲的真情，仿佛就好像是面對一只珍愛的寵物似的。

    月香自然是知道的，但兩人不過各取所需，互相利用罷了。

    故而直接撲進了成帝的懷里，聲音沙啞，一對眸子更是如同受驚的小鹿。

    “陛下，臣妾好害怕，昨天晚上這里還有蛇，也虧得江姑娘，要不然只怕今日你再難見到臣妾了…”

    她曾是風塵之人，自然知道男人最喜歡的是什么。

    所以這話一出，成帝愧疚更濃，立馬哄道：“好了，朕知道錯了，你要什么，朕都會補償給你。”

    月香不說話，只是心里在盤算，趁著這一次，一定要將爹的事情給辦妥。

    江顏沒有去看兩人，見著在后頭走來的宋七，忍不住笑了笑。

    因著成帝在，宋七也并沒有將江顏摟在懷里，只是柔聲開口，語氣里一片寵溺。

    “阿顏，我接你出去。”

    江顏點頭，有成帝在，她也不需要多去管月香，邁開步子便跟著宋七走了出去。

    等上了馬車，這才忍不住開口詢問。

    “羅皇后倒臺了？”

    宋七語氣沉了幾分：“嗯，她死了。”

    已經(jīng)被父皇奪去了謚號的人，是沒有資格用薨逝的。

    江顏有些意外，雖然知道此事一出，羅皇后肯定會倒臺，沒想到陛下這么快就將她給處死了？

    “她是服毒自殺的。”

    說完這句話后，又將昨天的經(jīng)過全都簡單的描述了一遍。

    先是讓將能讓人致幻的罌粟花粉藏在夜來香的花苞里，正是因著這夜來香是晚上開，所以就算羅皇后善通醫(yī)理，自然也是聞不到的。

    等晚上鮮花怒放時，她更是睡著了產(chǎn)生了恐懼的幻覺，哪里還能保持冷靜的頭腦？

    再后來又找了個和慧妃娘娘身形相似的宮女做成那種打扮。

    至于，那變大變小的人影和貓影就更簡單了，只不過是利用光照的原理來拉長和縮短地上的影子罷了。

    聽到前面江顏還不覺得有什么，直接宋七說出羅皇后曾經(jīng)有過那樣一段生活后，簡直是驚詫無比。

    怪不得梁家每年都會有華貴的馬車來送東西。

    “可有一點我想不明白，羅家為何不直接殺了梁家呢，畢竟若是這樣的話，這個秘密便會一直封存下去，不見天日。”

    江顏說這話只是想要表明自己的疑惑，并沒有其他了想法。

    畢竟這么做相對于羅家，是最安全的。

    宋七之前也很疑惑，但在見到羅皇后服毒自殺的那一刻，他突然想明白了。

    羅家之所以沒有動梁家，可能是和羅皇后達成了某種交易吧。

    “我想，這件事情應(yīng)該是羅皇后吩咐的。”

    一個女人不管如何，見著一個為了保護自己的丈夫生生被家人打死，心里肯定是無比動容的。

    再或許，羅皇后從前也是一個真善美之人，只是深不見底的皇宮讓她才會變得如此吧。

    不過這一些，相對于她做的惡，還是太輕了。

    江顏點頭，良久又喃喃地說了起來：“上次宮宴她用鵝梨帳中香和依蘭花時，我便猜測羅皇后應(yīng)該是懂醫(yī)理的，這次的事件讓我更加篤定。沒想到查這件事情的同時，還能順帶翻出她從前的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