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太醫并不以為江顏會治好歐陽夫人。

    而且，還在這么快的時間之內，今日才第九天。

    所以，還以為江顏那邊是出了什么狀況，以為她是找自己救場，或者直接認輸也是有可能的。

    有了這樣的想法，導致劉太醫一路上都在腦海中思索，要給江顏怎樣的懲罰才妥當。

    當下還未想出個頭緒，馬車卻早已經停在了歐陽府邸的正門前。

    劉太醫也沒有多呆，下了馬車事三步并作兩步對著老夫人的院子而去，雖然還沒的見著人，可腦子里卻幻想了無數遍歐陽大人捶足搗胸追悔莫及的表情。

    畢竟，那江姑娘開的藥方，根本就是兒戲！

    到了院子，走至內廳，劉太醫臉上帶著幾份好似勝利者的笑意。

    看著站在中央的江顏，淡淡地開口。

    “江姑娘找我，是有何事？”

    他故作高姿態，等著江顏開口求助然后認輸。

    卻不料耳邊陡然響起一道篤定從容的聲音。

    “劉太醫，你輸了。”

    這六個字，將劉太醫拉回了現實，重新對上了江顏的目光。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輸？

    歐陽老夫人那天的脈相，他也是把過的，氣血雙虧，虛弱至極，體內沒了氣血對抗病癥，只會造成便血癥更嚴重。

    怎么可能會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好呢？

    再說，今日離江顏第一次給歐陽夫人診病，開出潤腸藥方的時間加起來，總共也才十四天而已。

    “江姑娘，你若是認輸的話，我也不想提什么要求，畢竟我是長者，自然不可能揪著這么點事情不放。”

    他以為是江顏故意說這話，來表示心里的不服氣。

    江顏了解這劉太醫的為人，心高氣傲，自私自利，品德都沒有根上，空有一身醫術又如何？

    她懶得多解釋。

    “若是劉太醫不信，可以親自去把把脈。”

    劉太醫聽了這話，也沒再說什么，直接對著床榻邊走去。

    可越走到后面，步子便越發邁不動，眼里也全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肺腑對應五官，中醫者，皆會通過面上的狀態來辨別體內的疾病，如今見著歐陽夫人精神十足，臉色也多了幾分紅潤，除了舌苔還有些發白外，之前反應全消失了。

    怎，怎么可能？

    回不回是回光返照？

    按理說用了那方子后，便血會更加地收不住。

    他詫異，立馬將手伸到了歐陽夫人的脈門上細細地把起了脈來。

    脈相平和，除了有些虛弱外，果然再沒有其他的表像。

    “劉太醫，我沒說錯吧。”

    江顏的聲音打斷了劉太醫的沉思。

    若是之前還有一絲疑慮，那眼下號了脈后，便是鐵板定釘的事實。

    一個人的臉色能騙人，可脈象是做不了假的。

    她一個小姑娘，怎么做到的？

    “你是不是，找了其他的大夫幫忙，是不是吳太醫？”

    與其說，不相信江顏的醫術，倒不如是在給自己找借口。

    畢竟若是讓他知道自己的醫術竟然在一個女人之下，心里哪里會舒坦？

    江顏笑了：“并沒有，您若不信，可以問歐陽大人，或者親自找吳太醫確認。”

    劉太醫還是不太信。

    但又不曉得要說什么，只呆呆地看著江顏。

    “這個世界上，強者能人多的是，你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別人也做不到。”

    “你一直給老夫人開止血丸，血雖然是止住了，可更多的是淤積在腸道內，再加上老夫人心中不暢，病情自然也難以恢復。”

    “我開的方子，雖然有些風險，但若不是在經過斟酌考慮之后，江顏也不敢拿生命當兒戲。一劑潤腸道排污血，再一劑小補氣血，最后再大補加鞏固脾胃…”

    江顏的言辭沒有一丁點婉轉的意思，畢竟像劉太醫這種人，就應該讓他好好見識，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劉太醫不可置信。

    但卻又不得不服。

    自己從醫二十多年，卻被一個女流之輩給打敗了，雖然心中有些不快，但卻又覺得心服口服。

    “我知道劉太醫覺得我只是個女子，年紀又尚輕，所以難免有些排斥。但醫者不分性別，行醫之人，戒驕戒躁，只有沉下心來，才能讓醫術有所提高…”

    劉太醫并沒有多話。

    雖然這場賭注自己輸了，但他卻不想從了自己的誓言，認江顏做師父。

    認一個小姑娘做師父，他以后哪里還能抬得起頭？

    畢竟與生俱來的好強心，哪里是江顏三兩句話就能改變的？

    江顏笑了笑。

    就算他想認，自己還不想收呢。

    “至于賭注，我看便算了吧，就算你真想做我徒弟，我也不會教。”

    聲音斬釘截鐵，代表了江顏的態度。

    劉太醫得了這話，舒了一口氣。

    “我劉某也并不是輸不起的人，今日江姑娘果然是讓人刮目相看，怪不得吳太醫只夸你個天才呢。”

    “天才談不上，既然如此，江顏便先告退了。”

    話說到這里，她也不想多呆，吳太醫人品醫皆為上者，只是這個劉太醫，經過了這次后，江顏也不想再去多接觸。

    ……

    正月十五元宵節，太妃又放了江顏一天假，準她出宮去過節。

    長寧和迪可兒聽到消息后，也立馬來求了恩典。

    故而一早上兩人便來了永樂宮，嘰嘰喳喳地好不熱鬧。

    此時，宋七的馬車也早早地到了朱雀門。

    江顏幾人還未走近，便瞧見了不遠處那點墨色的身影，黑色的披風將他周身包裹，可盡管如此，還是能窺見內里那兩條筆直修長的雙腿。

    再往上，是寬闊的肩膀和如同刀削的五官和眉眼間淡漠疏離的神色。

    但在轉頭發覺江顏的那一剎那，眸里漸漸染起一抹溫柔。

    “看你這一臉相思的樣子，也不過才幾天沒有見著嫂子嘛。”

    長寧說完，迪可兒也忍不住插嘴。

    “江jiejie這么好的姑娘，換做我是男子，也會這樣日思夜想的。”

    江顏被這兩人逗笑，但瞧見宋七身后跟著的那兩輛馬車時，眼里的笑意更濃。

    “你們別光說我了，快瞧瞧后面，是不是你們惦記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