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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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怎么對外婆說呢?” “照實說不行嗎?’ 她顯出猶豫的神色,望望他,顯然提不起向家人坦言相告的勇氣。于是顧惟舉出一系列語言表達的例子供她參考。譬如她可以告訴外婆,說他的父親忙于生意,一年到頭都不回家,過年他的身邊連一個親人都沒有,甚至連年夜飯都吃不上云云。陳蓉蓉簡直聽呆了,不知他從哪兒編出這么些故事來。顧惟說這不是編造,他說的每一句都是實話。可是連在一塊兒又總覺得哪兒不太對勁似的。豈止不對勁,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無論如何,她覺得這么說外婆應該就會體恤他。畢竟村里有許多長年見不到父母的孩子,她自己上學前也總是見不到mama。吃過早餐,她終于找到機會,把顧惟要留宿的事情一口氣告訴了外婆。原本在房間里她還對編故事騙人感到七上八下,可是輪到自己這張小嘴一開,編出來的細節可比顧惟教的生動形象多了。為了博取外婆的同情,她恨不能把他塑造成一個情感纖細,憂郁寂寞,對家庭生活充滿渴望的美少年。只是讓她沒想到的是,還沒等說上兩句,外婆居然就很干脆地同意了。她說大過年的,沒有把客人往外趕的道理。而且外婆的考量根本不像他們想的那么復雜。在老人的眼里,顧惟就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學生哥,如果不住在家里,還能上哪去呢? 她噔噔噔地跑上樓去,迫不及待地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他。 “換洗的衣服怎么辦呢?” “明天會有人送過來。” 不用說,這只小鳥高興壞了,堂前屋后地來回穿梭,想盡一切辦法搶著干活,好像不那么做便不足以表達對外祖父母的謝意似的。這樣的興奮無疑是因為能夠把顧惟留在家里,不過更叫她倍感幸福的,是他和家人對于彼此的接納。她就像個小小的快活旋轉著的陀螺。外公把殺好洗凈的獻雞裝在搪瓷盆里,連雞帶盆一共十五六斤,她也堅持一個人把盆從后院抱進廚房。顧惟想過去幫她,被她一句“不要不要,弄臟你衣服”給擋開了。最后還是外婆提醒她不要冷落客人,這才終于舍得放下手里的鍋碗瓢盆。 深冬日照不足,山里又潮濕,在沒有暖氣的屋子里待上一會兒不活動,用老話說,寒意就要嚙咬手腳。因為怕顧惟挨凍,一過正午她就趕緊把火盆點了起來。這會兒出到客廳里,恰逢電視上播放著全國各地過年的習俗。顧惟正坐在沙發上,眼睛貌似投入地看著電視屏幕,然而,手機卻始終握在交叉的手指中間。自打進門以后他就一直表現得非常客氣,正因如此,陳蓉蓉才前所未有地體會出他的不自在,或者說這就已經是他能表現出的最自在的樣子。她繞過盆里燒得發紅的木炭。來到身邊挨著他坐下。 “要不要吃酥糖?’ 酥糖是昨天在年集上買回來的,除此之外還有干果和糕點,再加上顧惟帶來的巧克力,一同整齊光鮮地盛在餐桌上的多格盤里。他送的年貨里有一盒是專門給她的零食,另一盒是送給外公外婆的保健品。 “不是準備吃飯了嗎?” “沒關系,只吃一點。這個很香的 她用連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引誘口吻這么說道,仔細剝開糖紙,將酥糖掰做兩半,自己拿上邊沒有包裝紙的,剩下半塊遞將給他。 到了這個鐘點,今天一天都沒有消停過的鞭炮聲總算肯告一段落。顧惟也是突然感覺空氣格外安靜的時候,才發覺天色已經開始轉黑。因為兩層樓屋只靠一盞日光燈照明的緣故,房梁和樓梯底下漸漸冒出了黑魃魃的陰影。要說整個屋子里最為亮堂的東西,必數他們跟前的這盆炭火無疑。 紅彤彤的火光把她的臉映照得格外鮮艷。他接過她的糖,問她母親是不是沒有回來? “嗯因為mama只放四天假,一來一回坐兩趟車,假期就沒有啦, 她盡量說得輕松一些,不叫眉眼間的憂郁影響了節日的氣氛。母親不得不獨自留在家里過年這是每年都無法回避的事實,不過如今,他們都已經用坦然的心態接受了這個事實。 “我拍了很多照片。有家里的房子,菜園,外公外婆,待會兒還要拍我們的年夜飯。等回家以后就可以給mama看 確實只能等到回家以后。顧惟自己的手機也沒有信號,不然不至于坐在這兒聽了一個多小時的春節序曲。倆人說了一會話,等到差不多開席了,她就麻利地把多格盤從桌面上撤將下來,又擦一遍桌子以便騰出上菜的地方。最先端上來的是一口電熱爐,煮火鍋用的。切成塊的獻雞一半用來下火鍋,另一半拿紅油和芝麻拌了做涼菜。除此之外還有燉得入口即化的五花rou,用砂鍋盛著架在桌邊的火爐上,這樣一邊吃一邊加熱就不怕菜冷得太快。至于那些圓滾滾的豬rou丸、牛rou丸以及魚rou丸,陳蓉蓉很自豪地說都是自己剁碎了rou,在砧板上一次次摔打出來的。 她怕顧惟吃不習慣,專門給他準備了沒有花椒和干椒的湯鍋,又擔心他不好意思動筷,從頭到尾都不停地給他夾菜。這是她盼了一整年的團圓飯,沒有不快活的道理。唯獨當外婆問起顧惟的情況一譬如他是哪里人,父母是做什么的,真把她給嚇得夠嗆。幸好顧惟似乎早有準備,回答得都很平常。而且,也沒有避諱父母離婚的事情。 吃過晚飯收拾干凈,一家人就圍坐在火爐邊上剝橘子吃。陳蓉蓉拎來外公釣魚的小馬扎坐在二老跟前,給他們看自己在歐洲拍的照片和視頻。借口依然是學校組織的游學活動,不過這一次,她很大方地坦言道顧惟也在其列,有些她出現在景點里的紀念照就是他幫忙拍攝的。顧惟看著她把實話和謊話巧妙地雜糅作一塊,說得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心里就不覺有些好笑。這大概也算得上他腐蝕她的成果之一。 將近十一點的時候,村里再度響起了零零星星的鞭炮聲。陳蓉蓉把顧惟領到樓上,給他看他睡覺的房間。這原本是母親的房間,因為母親有好幾年都沒有回來住過,所以也一直空置著。她信誓旦旦地保證說,這里打掃得比自己的房間還要干凈。褥子和棉被都是新打的棉花,她怕不夠暖和,又給他在褥子上加墊了一床毛巾被。 “我還以為我們住在一起。’ “那怎么行呀外婆會嚇壞的。” 她的臉被炭火烤了一個晚上,整張面龐都涌上了健康的血色,多少顯得有些干燥。此時她害羞地別開這張紅撲撲的臉兒,把剛灌好的熱水袋放進被子里。一雙小手沿著褥子摸來摸去,確定每個角落都撫平了,又嫌熱水袋太小,不夠暖整張床,于是就問他好不好讓自己上里頭躺一會,這樣暖得快。她已經洗過澡了,身上很干凈的。 然而,話一出口她就知道糟了。只一瞬,顧惟的目光就徹底發生了變化——變得緊迫,而且危險。磷光泛動的黑眼睛把她看得心尖顫,腿也顫。不是出于恐懼,而是有些害怕,卻又止不住期待的顫栗。 “去啊,不是要給我暖床嗎?” 看到她一下變得那么緊張,顧惟就微微地笑了。他這一笑,一圈睫毛就有些聚攏起來,眼睛里的光也跟著聚攏起來,又黑又深,亮得簡直叫人腿軟。她嚇得想趕緊移開目光,可不知為何,又像膠著似的總也移不開。直到外公的一聲呼喚使她猛地驚醒過來: “蓉娃兒-打鐘咧 “下樓了,蓉娃兒。 顧惟故意用普通話這樣叫她,聽著怪別扭的。陳蓉蓉想嗔他,但是剛才的事又叫她心有余悸,最后忍不住,還是怯怯地瞟了他一眼。 沒等新年的鐘聲真正敲響,辭舊迎新的鞭炮就提前在整個村里炸開了花。不似先前有一聲沒一聲,而是密密麻麻,驚天動地,好像從四面八方朝他們奔涌過來。每個人都給震得頭皮發麻手腳發木,連向外公外婆拜年道賀的聲音都被徹底遮蓋過去。拜完年,給兩個孩子一人發了一個紅包,老人們就回到房間里休息了。雖然家里的門窗已經提前關緊,刺鼻的硫磺味還是沿著罅隙彌漫進來。陳蓉蓉把客廳里的炭火撲滅,關好燈,又跟著顧惟回到他的房間里。 “紅包要放到-枕頭底下——“ 晚飯前說話的時候,他說自己已經有很多年沒有過過春節。她擔心他忘了這個習俗,特地跟上來叮囑。然而滿耳皆是震耳欲聾的爆鳴聲,別說他,連她自己都聽不清自己喊的什么。于是她翹起腳,想附到他的耳邊再說一遍,結果他把臉一偏,一下就將她吻了個正著。這時的顧惟可沒有半點客氣,堵著她的嘴,關門關燈就把她往床上帶。陳蓉蓉當然明白發生了什么,可是十分鐘前的擔心,此刻已經徹底融化在兩人不顧一切的擁吻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