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曲解
一個人在房間里干什么? 干什么呢? 他本該借助這個夜晚去與那些重要人物交際,探討潛在的商機與未來的資本動向。或者去俘獲一些出身顯赫,在今后可能會對他有所幫助的女人。然而,他什么也沒做,就只是待在這個鬼地方浪費時間。不,沒有浪費,不僅沒有浪費甚至每一分每一秒都用得干干凈凈。無論有沒有意識,無論愿不愿意,他把所有的情感和思慮都投入在陳蓉蓉的身上,這一點毫無疑問。 真夠墮落的。 他燥郁地想著這有多不應該,而她也根本不值得。如果連今天這樣的場合都能心不在焉,那么將來一切沒有她的時刻,比如自己的訂婚晚宴、結婚典禮,難道也要這么分神,這么去想她嗎? 最終他拋下依然沒有任何動靜的手機,走入浴室,靠熱水洗去一身的負面情緒。 而另一頭,剛跟母親吃過午飯的陳蓉蓉,在拾掇碗筷的間罅注意到顧惟發(fā)來的新年祝賀。 她忙不迭地擦干手,捧起手機,把簡簡單單的四個字翻來覆去地看。漸漸地,好像在日常瑣事間塵封許久的心靈,再度品嘗到愛情的喜悅。 分開前的那個周末,他們之間鬧出了前所未有的矛盾。那個時候,她知道顧惟既沒有時間,或許也沒有想好該怎么解決這些矛盾,所以對于后來發(fā)生的事,其實也沒有太多怨言。她能從他的反常中體會出難以言明的焦渴。他想要從自己的身上尋求某種東西,而性交恰好就是他最熟悉的方式。她體會出來了,也有意把他所需求的東西交付給他,哪怕他做得再過分,都只是一味地敞開身體,任由他為所欲為。盡管如此—— 盡管如此,無論再怎么接納、承受、甚至是一面被他沖撞一面艱難地向他告白,好像都根本不足以使他滿意。最終那場性事持續(xù)了整整一夜,激烈到不容一絲喘息。隨著高潮一遍遍地將身體沖垮,她的心卻愈發(fā)地落入低谷。因為她覺得自己已經(jīng)沒有辦法讓他高興。他之所以那么不滿足,或許就是因為自己的身上再也找不到一丁點能夠取悅他的東西。 后來,她累得直接一覺睡到第二天下午。哪怕起床過后,人也總是精神恍惚,睡不醒似的。她懵懵懂懂地陪顧惟吃過晚飯,休息,最后被他送回家里。直到關上門的那一刻,才終于意識到他們就這樣分別了。沒有和好如初,也沒有交待或者叮囑。若不是先前應承下期末考試結束就去和他相聚,恐怕這叁個禮拜都會變成難以想象的煎熬。不過照她的性格,就算再怎么煎熬也絕對不敢主動發(fā)信息去sao擾顧惟。因為他說得很明白,他周叁就要到歐洲去了,無論在那之前還是在那之后都有一大堆事情要處理。即便他提到過去是為了新公司的并購與重組,她也很難弄明白那都是些什么工作。她只能想象他每天都在忙碌,就像自己每天都忙于復習一樣。至于上流社會的社交界,那實在是超乎她的想象太多,她根本不知道元旦對于顧惟而言不是休閑放松的假期,而是一個用鮮花與音樂裝點了價值的名利場。 不過,有一件事她倒是比他強——盡管她自己并不清楚。收到祝賀的瞬間,她除開高興以外,第一反應就是算算倫敦這會兒是什么鐘點。當然算清楚以后肯定就產(chǎn)生出疑惑,因為現(xiàn)在的倫敦正是凌晨四點半。她猜測顧惟是不是給什么東西吵醒了,又或者工作到這么晚才回家休息?可不管怎么說,這時給他發(fā)消息只會進一步打攪他。所以她一直等到晚上快要上床睡覺之前,才字斟句酌地發(fā)出了自己的節(jié)日祝福。說是字斟句酌,其實也只有四個字罷了。恰好那時顧惟剛從床上醒來,一睜眼就收到了她的消息。起初他的心情確實有所好轉,可在看過她發(fā)的什么以后,當即就把手機在墻上摔了個四分五裂。 新年快樂,沒有表情,沒有標點。跟自己發(fā)過去的一模一樣。 過了整整一天才回復,結果居然就只有這四個字。說不定還是直接從他的消息上復制粘貼下來的。什么意思?敷衍他?挑釁他?還是反擊他? 實際上,之所以陳蓉蓉會這么回復,確實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于顧惟的消息。然而,她沒有帶著哪怕是一星半點的惡意,即便是這種客套的節(jié)日祝福,也覺得是顧惟百忙之中抽空發(fā)過來的。出于對他的體諒,她甚至說服自己簡單的問候也沒什么不好,既能表達出心意,還不必叫他費心閱讀。可是在生了一晚上悶氣的顧惟眼中,不僅沒看出什么心意,反倒還覺得每個字里都充滿了nongnong的嘲諷。也難怪她敢這么嘲諷他,看看他現(xiàn)在的樣子,為了一個女人神魂顛倒、情緒起伏,簡直像中了魘祟一樣讓人瞧之不起。 一個女人……她不過就是一個女人而已。青春漂亮的女人遍地都是,他要多少就有多少,他—— 顧惟猛地掀開被子,連拖鞋都沒穿就直接踩到房間的地毯上,接著,又像要采取什么行動般無意識地往前走出兩步。怒意灼燒著他的頭腦,他報復性地思索起回了歐洲能上哪去尋歡作樂,但,一想到回歐洲的事,又立馬想起陳蓉蓉還有兩周就能過來陪他……真是可恨,這個可恨的女人,不用來了,他不想見她。她不是打算飛走嗎?那就飛走好了,有多遠走多遠。大不了他現(xiàn)在就出門,這艘船上至少有一打女人他可以一句話不說就直接開cao…… 然而,他終究還是停下腳步,既是停下腳步,也是停止一切毫無理性可言的沖動。過了許久,他抓住椅子的扶手坐了下來,目光無意識地投往橡木鑲板的墻壁。然后,掃過鏡臺兩側的紅白玫瑰,鏡框上的花卉裝飾,最終定格到鏡面反映出的倒影。 他看到自己就像一個落敗者,不,是已經(jīng)落敗了,或許從決定將她留在身邊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今日的落敗。她用一點愛情作為誘餌,設好陷阱騙他上鉤,如今,終于如愿以償?shù)貙⑺麚魸ⅰ>退闳フ覄e的女人,那也不是為了滿足自身的需求,而是為了擺脫陳蓉蓉的影響,自欺欺人罷了。說白了,她離他的心太近,而他又離她的心太遠。這種差異對顧惟造成了威脅,威脅到甚至拋卻了對她的rou欲。可最荒唐的是,哪怕拋卻了rou欲,卻仍然無法拋卻對她的渴望。他簡直恨不得把陳蓉蓉折磨到傷痕累累血流如注,因為讓她受苦對于此時此刻的自己來說是一種補償。 但,那并不是真正的補償。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根本不是這個—— 他想要她抱住他,淚水漣漣地反復哀求。然后向他懺悔,懺悔自己的一切拒絕。最后,她要向他保證,保證永遠不會飛走,永遠留在他的身邊,還有, 永遠愛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