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7章
而真正讓世人對這兩父子信服的事,是他們自家掏腰包,先重修的白鹿書院,后又在山東濟南大明湖畔建立了一座書院,聘請大儒為師,弘揚學問。 不以盈利為目的,這些年大明湖畔的文禮書院出了不少進士,儼然有直追岳麓書院的趨勢。 太祖建國之后,奉行“治國以教化為先,教化以學校為本”的政策,重視地方官學的復興,而不倡導書院教育,全國書院頹廢,岳麓書院也因此沉寂了不少。 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岳麓書院依然是全國最負盛名的書院之一,文禮書院卻有后來居上的趨勢,可見沈熙禮父子在這座書院上投入了多少錢財。 人活著,應該有所追求,這是沈熙禮父子在辦文禮書院時,對書院夫子說的話。 這也是書院大門進門之后,那座紅磚比瓦照壁上最顯眼的院訓:追求。 一頓火鍋下來,兩父子都有點微醺。 沒有坐三輪車回家,兩父子就這么負手走在人流往來的繁華的道路上,看著周邊的燈火輝煌,看著燈火輝煌里的燈紅酒綠,沈熙禮深情的說了句:“真是個好時代。” 沈亦文笑了下,“父親,這個時代離不開時代,而提起時代,沈熙禮三個字也繞不開。” 沒有時代集團,就沒有當下的盛世風光。 這不夸張。 是時代集團以一己之力,讓大明的商業(yè)蓬勃發(fā)展起來,更是改變了商人的地位,現(xiàn)在的大明,哪怕是讀書人出身的朝堂重臣,也不會看不起商人。 沈熙禮的妻子,是滎陽鄭氏的直系嫡出。 五姓七家之一。 雖然經(jīng)過唐宋的打壓之后,五姓七家早已不復當年的門閥風光,如今的大明也不已門閥作為門第的概念——現(xiàn)在論門第,是看你的官品和財富。 但滎陽鄭氏依然是士族豪紳。 而沈亦文的婚事,是滎陽鄭氏主動拋來的橄欖枝——主要還是因為文禮書院的一位老夫子是滎陽鄭氏出身,他牽橋搭線。 由此可見,沈熙禮在這個時代的影響力。 沈熙禮倒是很清醒,“為父不過是順勢而為,大明能有如今風光,離不開咱們東家,也離不開陛下的廣闊胸懷。” 有一說一,就算大明有黃昏這樣的人,但如果朱棣不接受黃昏的一切建策,那么根本無法出現(xiàn)當下的時代變化。 要知道這是皇權(quán)社會,天子朱棣決定了一切。 所以說,如果后世說起大明永樂年間這段輝煌,最值得被人尊崇的第一人,必然是朱棣,沒有他廣納百川的胸懷,一切都是鏡花水月。 后人知道,如今世人也知道,所以現(xiàn)在大明無人再說靖難的是是非非。 反而慶幸。 幸虧咱們的燕王殿下靖難了,要不然在方孝孺的輔佐下,建文帝復行周制,咱們老百姓的日子能有現(xiàn)在這么好? 做夢還差不多。 沈亦文哈哈一笑,“太子仁厚,太孫英武,大明之未來可期啊!” 沈熙禮沒有回應。 走了幾步,忽然問道:“亦文,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東家真的找了一片新陸地,那個陸地上一無所有的話,你和為父一起過去,將要面對什么?” 沈亦文恰好駐步,在一個畫糖攤前站定,對畫糖的老人說道:“來一個蝴蝶,盡可能的大一點,我家閨女喜歡。” 又從袖中拿出幾文銅錢遞了過去。 站直腰身,看著遠方,神情寧靜,目光卻漸漸堅毅,“這哪需要想呢,如果真有那么一片陸地,卻迄今沒人發(fā)現(xiàn),只能說明那片陸地上的發(fā)展太落后,幾乎就是一無所有的荒僻之地,猶如海外貿(mào)易興起之前的廣州等地,那么我們過去之后,將要面對的事情絕對不是話里三兩句說得清的,城市和軍事方面其實都還好,有錢有物資,什么都能解決,最難的是制度。” 東家是國公。 但遠走海外之后,如果沒有陛下圣旨封職,那在海外也僅僅是個有錢有勢的富賈,要讓遷移過去的百姓聽話,就需要制度。 然而,百姓的一貫思維是聽官府的。 在那邊新建制度的話,基本上相當于劃地為王,百姓能夠接受東家? 大部分會。 但肯定會有歪心思的人,而且隨著那邊開始發(fā)展,大明本土這邊的商行也會過去染指,多股勢力之下,局勢會變得異常復雜。 須知人心最難測,在金錢的誘惑下,有的商行肯定會覺得東家擋住了他們的財路,那么就會想辦法顛覆東家在那邊的統(tǒng)治。 如此一來,在金錢賄賂下,那邊的局勢將會變得異常復雜。 而且沈亦文確信,他們父子就會是那場局勢里,最被人想收買的對象——只要他父子倒戈,東家在那邊就會失去左膀右臂。 沈亦文眼睛閃耀著光彩,情緒略有高昂,繼續(xù)道:“但不管有多難,如果我能在那邊輔佐東家建國,父皇,孩兒便是那大秦的李斯,不,猶在李斯之上。” 頓了一下,“也許多年以后,我沈家在那片土地上,就是真正的五姓七家。” 沈熙禮看著兒子眼里的光彩,心里微微嘆了口氣。 理想很美好。 然而要想做成這樣一樁大事,絕對不是紙上勾畫得出來,但是不管怎么說,兒子的這番心思讓沈熙禮徹底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