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張紅橋坐在一畔。 人微言輕,一直沒曾說話。 別說,在客棧一番梳洗,換上緋春給她買回來的合身衣裙,讓眾人眼前一亮,小姑娘竟然頗為出塵。 五官不算絕美,六七分的小美女。 關(guān)鍵是氣質(zhì)。 談吐之間,盡顯讀書人的斯文秀氣,又有女子該有的涓涓柔意,與她交談,便如沐春風(fēng),很容易讓人想到養(yǎng)在深閨無人知的大家秀女。 許吟甚至有點(diǎn)后悔,早知道就自己養(yǎng)了。 黃昏倒沒太在意。 有徐妙錦,有緋春,他已經(jīng)很知足,況且黃昏心中還有一些人,沒空去在意張紅橋這朵野花——這女子和賽哈智送的西域妖姬不一樣。 西域妖姬好處置,基本上就是情欲的事情。 而張紅橋這種詩書女子,你若只有情欲,那她很可能會像花兒一樣枯萎,搞不好寫點(diǎn)名傳千古的詩句來,自己就成了萬人唾棄的李甲。 嗯,就是讓杜十娘怒沉百寶箱的那位。 旅途漫長。 黃昏有些頭脹,放下書,喝了口涼茶,掀開簾子望了望外面。 一片荒涼。 大明疆域雖廣,但明初人口不算多,是以走在廣袤大地上,大多是荒煙蔓草,還要再休養(yǎng)幾年,才能達(dá)到處處稻田的盛世風(fēng)光。 天氣分外悶熱。 興許要下雨了。 黃昏收回視線,放下書,問前面,“何時到驛站?” 許吟沒好氣的道:“還早。” 黃昏嗯了聲。 張紅橋忽然輕聲道:“奴婢多嘴問一句,還請大官人莫要見怪,您既然已有官身,為何還要看書準(zhǔn)備今年的秋闈,豈非是多此一舉?” 黃昏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有官身,又為何不能認(rèn)為我只是個富賈?” 張紅橋看了看前面,“能讓錦衣衛(wèi)作為扈從的,富賈可沒這個資格。” 于彥良配的繡春刀。 黃昏點(diǎn)頭,本著打發(fā)時間的心態(tài),笑道:“也對,至于你說的多此一舉,其實(shí)是你們粗淺的看法,我雖然是恩賜同進(jìn)士,也是錦衣衛(wèi)官員,但要知曉一事,盛世的朝堂,終究還是文臣的朝堂,有個正兒八經(jīng)的功名,辦起事來事半功倍。” 頓了下,道:“只有官職加上進(jìn)士的身份,說的話才能讓朝中那些進(jìn)士老爺們信服,否則在他們眼中,你始終是個投機(jī)取巧的小人物,可知狄青和韓琦的故事?” 狄青是大宋的涅面將軍。 除去岳飛不算的話,狄青大概算是大宋的第一名將,因為做過樞密院副使,又稱為狄相公。但狄青出身不好,年少時因代兄受過,被逮罪入京竄名赤籍。 也因如此,狄青面有犯罪的刺青,是以在戰(zhàn)場上,便以銅面具覆面,一則是遮住刺青,另一個嘛,咱們的狄相公有點(diǎn)“小帥”。 因此有涅面將軍的說法。 而這不得不提一下韓琦。 韓琦是狄青同時代的讀書人,宋仁宗天圣五年進(jìn)士,因宋朝政治環(huán)境重文輕武,韓琦作為文臣,對如日中天的狄相公并不感冒。 有一次宴會,一個女伎對狄相公喊了個“斑兒”,由此引發(fā)一系列事情,最終導(dǎo)致韓琦和狄相公的那一次名傳千古的交鋒。 所以才有“東華門外唱名者方是好男兒”。 這句話讓大宋文人驕傲了幾百年。 狄相公雖然做到了樞密院副使,但他一直受到文臣排擠,倒是有點(diǎn)奇怪,狄相公被排擠之后,韓琦竟然又為他說好話。 其實(shí)大宋的文臣心里明白,狄青這樣的人對國家而言何等重要。 但他們要鞏固文臣的地位。 所以又不得不把狄青排擠出權(quán)力的核心圈子——樞密院副使的位置,是動了文臣的蛋糕,這個位置一直都是文臣擔(dān)任。 張紅橋聞言頷首,“知曉,連狄相公這樣的人都因為沒有功名而被排擠,若是大官人你沒有個一二甲的功名傍身,在朝中文臣之間,也會像狄相公一樣,哪怕官職再高,也被人瞧不起。” 黃昏笑了,這女孩懂的還多。 可惜終究是女兒身。 連劉莫邪也只能做個民間“女秀才”,張紅橋看再多書也無法出仕,這是封建社會的糟粕。 對張紅橋道:“府中丫鬟已經(jīng)夠用,你回到應(yīng)天,跟著緋春一起照顧夫人的起居,若是喜歡的話,抽空多看看書。” 黃府眾人,還是不要有太多白丁,拉低了自己的檔次嘛。 張紅橋眼睛一亮,“真的?” 黃昏笑而不語。 看得出來,這女孩是真心喜歡看書,一提到她可以看書,眼睛就亮了,整個人都散發(fā)出一種青春的朝氣。 倒也多了個心眼。 抽空給舅子徐輝祖去封信,讓他派人去福州城外的紅橋徹查一下,是否是有張紅橋這個人——吃一虧長一智,黃昏可不想再弄個女版杜金明出來。 一路奔波,在最炎熱的七月抵達(dá)應(yīng)天。 近城郭,先到十里折柳亭。 黃昏預(yù)計,大概只有隊友賽哈智來迎接自己,朝中認(rèn)識的人不多,顧佐、向?qū)毷莾晌恢背迹奉欁簦櫔?dú)坐的雅號不是說說而已,而向?qū)毶頌閼?yīng)天府尹,也不會阿諛奉承。 這么一想,黃昏覺得分外寒涼。 同是天子寵臣,自己和紀(jì)綱在朝中的待遇真是天差地壤之別,據(jù)說紀(jì)綱返回應(yīng)天的時候,出城到十里折柳亭迎接他的人,幾乎半個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