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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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煦沒動。 坐下是敢的,酒是不敢喝的,萬一下毒了呢,大好的江山在等著我朱高煦,憑什么要為了這點面子和你梅殷同歸于盡。 我腦殼又沒有包。 梅殷也沒在意,輕聲道:“經楓亭一戰,你在軍中聲望,將直追當年的燕王殿下,將來就算是就藩,也是個讓朱高熾頭疼的存在,甚至有可能重現你父皇的輝煌。何況這一戰后,未來大明的儲君,很可能是你了。” 朱高煦暗爽,“姑父吉言。” 楓亭大捷之后,我哪還需要靖難,回到朝中,一旦立儲,自己將是鐵板釘釘的大明儲君。 他又有點疑惑,不知道梅殷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第264章 我見青山多嫵媚,青山料我應如是 梅殷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側首看著洛陽江水滾滾而去,眼神落寞,許久才回頭對朱高煦說道:“福建這邊的消息傳到榆木川,你父親大概會率兵出擊,按照他的脾性,一定會追得阿魯臺抱頭鼠竄,直到追不上為止,甚至也可能一直留在那邊,直到入冬下雪才會回順天府。” 朱高煦眼睛一亮,“所以?” 梅殷呵呵笑了起來,“所以,你有大把的時間來為你的儲君位置增添籌碼,好像朱高熾身體不好,又將要大夏天了,他那身體熬得住么?” 朱高煦眼咕嚕一轉,“姑父不厚道啊。” 你都要死了,還要挑撥我們兄弟之間來一場你死我活的爭斗,你就這么看不得我大明的好? 梅殷哈哈一樂,認真的道:“將死之人,其言也善。” 朱高煦不說話了。 他在思考梅殷這番話的可cao作性。 如果父皇一直在征討韃靼,那么自己回到應天之后,擁有此等平叛大功,動點手腳,讓老大身體出點問題,父皇應該不會過分怪罪吧? 就算怪罪,也應該無傷大雅了,老大一完蛋,若是父皇再把自己殺了,儲君給誰? 給老三? 不是朱高煦看不起朱高燧,就老三那點能力,大明交給他的話,遲早玩完。 梅殷深知過猶不及的道理。 給自己倒了酒,不急不慌的問朱高煦,“你打算怎么處置那些兒郎?” 朱高煦想了想,“大概率要充軍邊疆,押送到榆木川,去擔任父皇征討韃靼的先鋒兵馬,能活下來的,大概能靠軍功做一個正常人。” 又看了一眼按劍在側的方玉山和梅景福,嘆道:“這兩位……” 不說也罷。 作為叛亂的核心人物,你能力再強,也是個死。 其實作為沙場廝殺的對手,朱高煦對于這種有能力的人,反而有點惺惺相惜,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識英雄重英雄。 梅景福不言語。 方玉山只是淡然笑了笑。 鄭永都不怕死,敢懷著必死之心去清涼門當誘餌,我方玉山若是慫了,豈非讓鄭永笑話——況且,慫就能活命么? 不能。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方玉山早就做好了死的覺悟。 朱高煦想了想,端起了梅殷給他倒的那杯酒,沒喝,放在手上把玩,許久才將目光從酒杯上抬起來,放下酒杯,斜乜著梅殷,“姑父,這是在給朱文圭拖延時間?” 梅殷搖搖頭,“時間?還有什么意義呢?” 讓長子梅順昌在知曉壞消息后帶著梅家后人和朱文圭逃亡海上,但梅殷甚至朱棣的脾性,只怕大明水師早就在等著了。 大兒子梅順昌能突破大明水師的堵截嗎? 梅殷不抱很多希望。 大兒子終究只是個讀書人而已。 朱高煦笑著說了句侄兒是個心急的人,言下之意,梅殷你是死定了,就別磨蹭了,再這么磨蹭下去,我來親自動手的話,大家都不好看。 這倒不是客氣話。 朱高煦確實是個心急的人。 梅殷也深知。 長嘆了一聲,起身,拍了拍大腿,站到方玉山面前,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輕輕拍了拍這位他極為看重的晚輩,道了句等等我。 方玉山紅著眼睛,沒有說話。 鏘! 腰間佩劍出鞘,這柄沾染了無數大明士卒鮮血的長劍,鋒刃已經起卷,但殺人足夠了。 方玉山輕聲說了一句:“鄭永去清涼門前,曾對國公您說過一句:是不急。其實我知道他話里的意思,知道他的悲觀所在,我一度很鄙視他,覺得他未戰先怯,不過在他義無反顧去清涼門時,我就原諒他了。” 頓了一下,“國公,我先走一步,去向鄭永說聲對不起。” 劍起。 血起。 如花迸射,映照艷陽,凄美而蒼涼。 鮮血汩汩。 方玉山沒有立即死去——和小說影視劇里的不一樣,就算是一劍穿心或者割斷頸上的動脈,人也不會立刻死去。 方玉山倔強的站著,望著梅殷,泛散的眼眸里,依然憧憬和崇拜。 最后留下了一句話,“國已滅,死家,無悔耳!” 鮮血不斷噴涌,身體機能逐漸喪失,方玉山無法站立,緩緩倒下,在即將失去意識的剎那,留給了這世界最后一句話:國公,我等終究皆螻蟻啊。 大恨。 方玉山死了,死不瞑目。 他素有大志,他想改變一切,但他只是個螻蟻,出于對梅殷的崇拜而依附于他,結果到頭來才發現,梅殷和他一樣,其實在朱棣這位皇權天子下,都是一介螻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