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That Girl
“致永遠十五歲的老師: 雖然很想跟您進行更‘貼近’的問候,然而遺憾的是我只能在很遠的地方寫下這樣的文字——老師是一個飄忽不定的人,而我在幾個月之前還被圈禁著。 上次見面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一別經年,老師現在的樣子在我看來并不難想象,應該還是那種一如既往,但我自己身上發生的變化則是巨大的……不過這也是可以預料所及的。 不管是什么樣的變化都蘊含著‘更好’或者‘更壞’的雙重可能性,不過不用擔憂,我身上發生的變化大概率都是積極意義上的,因此或者也可以簡單地稱之為“成長”。 概括來說,這些年來我身上的“不可控因素”都得到了相當程度、相對意義上的控制——到十年之后的今天,我終于大致掌握了那種被稱作「念」的能力。 盡管覺醒這種能力是一種難得的天賦,但對于資質有限的我來說,掌握它的過程卻稱不上順暢……甚至得算是艱難。當然了,最終結果是“努力”獲得了應有的成效,老實說,再也沒有比這個更讓人欣慰的了。 作為得以成長的獎勵、也是排除了我會失控的威脅性和可能性的自然結果,我終于獲得自由行動的權力,而不再被困域于一地。 不得不說,‘自由行動’的感覺很不錯,雖然我被要求去考取那種名為‘獵人執照’的東西,但是現在距離考試開始還有一段時間,所以我能夠去做一些自己想做、也是責任意義上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世界理當是自由的,而現在的我也成了自由的一部分,這是一件值得享受的事情。毫無疑問這所有的一切都來自于老師的努力,雖然我很想把語義落到‘感謝’上,然而我的心緒和情愫也絕不是淺薄的’感謝’二字可以概括的…… 期待著我們在世界的某個角落得以重逢。” 這封簡短的信箋寫到這里,寫信的人稍微頓了頓手中的筆,然后在最后寫下她的名字——奈落。 接著,她又把這信箋按照某種被要求的特殊方式進行了數次對折…… “這樣就可以了嗎?”她對著一旁的人問道。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就見那手中的信箋慢慢地漸變透明、而后就那么消散在了空氣之中——按照旁邊的人此前的說法,這封信已經“傳送”到它該去的地方了。 奈落現在所在的地方是一個相當昏暗擁塞的木屋里,她面前是一張陳舊厚重的木桌,而木桌的后面坐著一個全身罩在黑色斗篷的人……這就是奈落的交流對象。 對方的大半張臉都被一個兜帽罩住,根本看不清面目,只有他活動頸部的時候,透過隱約的光線和晃動的斗篷不經意之間才可以看到他露出的一絲干癟皮膚。 雖然環境看起來很陰沉,那人看起來也有點陰森,但他僅僅是個“生意人”而已——奈落付錢,他幫著傳遞消息。 “外面的人來到我們這種的地方,目的無外乎這么幾種……” 他只是自顧自的開口說著自己想說的話,并沒有對上奈落的問題,而且那聲音干澀嘶啞,讓人無從分辨蘊含其中的情緒。 “其一,尋匿或者尋寶,以獲利為目的的人;其二,逃犯或者盜賊,以藏匿為目的的人;其三,獵奇,以作死為目的的人;其四,是比作死的前一條死的還快的一種……復仇的人,小姑娘,你又是哪一種呢?” 說道這里,他發出了一陣干澀的笑聲,接著才一邊搖頭一邊說道,“喔,至于你手上的信,不用擔心,它肯定會去到應該去的地方的,這就是我的「念」——只要你先前說的話全是真的,可以滿足發動能力的條件的話。” 看來剛剛的問題他根本沒有指望得到回答,又或者他早已看出了點什么。 “那就好,不過真可惜,這種便利的能力不能用在尋找目標,只能用在通信上,不然的話你的生意肯定還會更好一些。”奈落說道。 “事實上我的‘生意’已經足夠好了,畢竟越頂級的能力者,越是無法通過常規方式聯絡到,可我的能力卻沒有這樣的限制……” 任何通訊設備都有暴露自己位置的可能性,因此對于慣于隱匿自身的人,自然不會去做那些滑稽的事情——然而實際上,如果用這種念來通信的話,暴露位置的可能性甚至會更高。 但奈落似乎并不在擔心某些隱患。 “好吧,總之多謝了。”她隨口說著,然后轉過身準備去推開門口那道陳厚的氈帷,走出這間低矮的木質小屋。 “你就這么確定我在‘傳信’之中沒動什么手腳嗎?”這時,對方又突然開口說道。 “當然。”奈落十分確定的說道,如果不確定其對自己以及傳送對象都是無害的話,她又怎么會做這些事情呢。 “真是意料之外的回答……嚯嚯,希望過幾天街面上不會出現你的尸體。”對方稍有驚訝的抬了一下頭,然后發出了不怎么衷心的祝福——大概是在疑惑為什么自己這樣的人還會得到信任吧。 “承你吉言了。”奈落無所謂的應和著。 她走出屋外,發現外面的天空已經黯淡了下來。這個城市總是帶著一種灰色調,一般人很難在這里感受到活力和生機,不過也正因為這樣的反襯,夜空中剛剛才露出來的幾點星光反而帶上了一點明媚的感覺。 由壓抑的室內到外面的街道,空間上的開拓感很容易讓人產生深呼吸的沖動,然而奈落卻制止了這種感覺,理由很簡單,因為這外面的空氣質量實在不怎么樣——整個街道上都帶著一種腐臭的感覺。 這里是“流星街”,隱藏在一片綿延超過6000平方公里的巨大垃圾場中間的城市。從生存環境方面講,很難想象這種極惡的氛圍下還有人活著,然而現實總是充滿了意外和諷刺——這里非但有一座城市,甚至這座城市還有著相當程度的人口規模: 至少800萬人生活在這里。 這里也是整個世界的毒瘤,流星街以輸出“優質罪犯”而聞名。相當多的人知道且忌諱著這里,然而它卻是一個“不存在”的地方——既不見諸于任何有效力的書面文獻,也不被任何國家、政治團體、國際組織所承認。 對于外來者來說,這里是極為危險的,因為這座城市有限的規則保護且僅僅保護它自己的“公民”。 尤其在入夜之后,某些不安全要素會急劇增加,目之所及,街面上幾乎看不到什么行人——除了那些準備作惡的,或者無家可歸的。 奈落抬頭向遠處望去,可以看到城市中心那些同樣可以稱的上宏偉的高層建筑,然而她現在所處的位置,則是這個城市最為邊緣貧瘠、同時也是最紛亂的地方。 奈落似乎并不擔心自己的安危,她雙手抱著一個紙袋,里面裝著的是這個城市里永遠的“稀有資源”——干凈清潔的食物和飲水。 伸手從里面拿出了一個蘋果,她一口肯了下去……已經有一整天沒有吃東西了,任何人都會產生饑餓感。 清脆地聲響在這個街道上顯得有點突兀,盡管空氣中的酸朽味依然在刺激著人的嗅覺,但食物就是食物,只要活著就必須按時定量的把它吃下去。 這時,奈落注意到有一道目光從街角的暗巷里投了過來,哪怕不用怎么仔細辨識,她也能明白對方視線里的含義……她笑了笑,接著向著那個小小的身影招了招手,示意對方走過來。 那是個纖弱瘦小的孩子,奈落彎腰把抱著的東西輕放在地上,示意那孩子可以過來取走之后,她自己慢慢退走以降低對方的警戒心。 又走出了一段距離之后,她眼角的余光才捕捉到那孩子迅速地撿回那些東西,然后逃遠了。 實際來說,“去掉頭就可以吃了”的飲食觀,形容的是一種資源相對充沛的狀態,對于資源匱乏之地的生存者來說,他們奉行的觀點或許還要極端一些——大約是“只要是活著的東西,神也吃給你看”這類態度。 等夜色又沉了幾分之后,周圍真的一個人都看不到了,這個時候奈落才轉過身來面對自己的來向,對著身前的空氣開口說道: “朋友,一直跟著我有什么事情嗎?” 這種地方,總不至于還有那種熱心自薦的“導游”吧? 不幸的是,剛剛提到的在夜里還會活動的那兩類人——無家可歸或者窮兇極惡,奈落似乎同時遇到了。 嗯,這確實是一件不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