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也暫時沒有想好需要讓弗雷迪去打探什么事情。

    畢竟這也才第二次見面，就這么拜托對方去打探一些英雄八卦，小蜘蛛覺得會顯得自己有些不太著調，他可不想給這位新認識的鬼朋友留下這樣的不實印象。彼得也知道他能看到弗雷迪的時間有限，所以就想要趁現(xiàn)在約好下次見面的時間和地點，畢竟總不能一直就這樣靠偶遇吧。

    彼得想，根據(jù)現(xiàn)在所擁有的線索調查三天，應該也能知道弗雷迪的身份了。

    “不如就在你家中見面吧？”弗雷迪在聽了彼得的話之后表示了認同，思考過后提議道，“這樣你也不用這么晚還特意跑出來找我了。”

    彼得覺得這的確是個好主意，他也是非常相信眼前這個幽靈是個好幽靈的，畢竟顏值即正義。于是彼得便將自己的住址告訴了弗雷迪，只是他倒怕弗雷迪鬼生地不熟的，找不到他家到底在哪。

    弗雷迪對小蜘蛛表示，你放心，他肯定摸索得到。

    而且反正他一只鬼在黑夜中也無所事事，正好可以到處找找路解解悶。

    聽到眼前漂亮的女鬼，不，男鬼這么說，彼得心里對年輕的弗雷迪更感到惋惜，他非常希望自己能做到什么幫助到弗雷迪。他更希望，弗雷迪真的如同哈里所說，只是擁有異能而并未真正的死亡。

    這樣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畢竟彼得迄今為止也只見到過弗雷迪這么唯一的一只鬼。若是鬼魂都能這么大搖大擺在黑夜中游蕩，即便是一天只能顯身那么一小時，紐約的靈異都市傳聞也絕對每年不會只有這么寥寥數(shù)條受到市民關注。

    但小蜘蛛也無法對弗雷迪說出自己的想法。

    畢竟他心里清楚還未被證實而給予的希望，能變成使人更加失望的絕望。

    在這樣相約之后，彼得在回家途中才突然記起來——

    “竟然忘記問弗雷迪，他到底回去是回哪兒去了！”

    在上一次見面的時候聽到弗雷迪說[那我就先回去了]的那句話后，彼得就很在意，弗雷迪到底是要回到哪兒去。但是今天好不容易見到了，竟然忘記問這個很重要的問題了。

    這讓小蜘蛛有些懊惱，趕忙在自己的腦內備忘錄里將這個問題以加粗紅字的字體記錄了下來，三天后見到弗雷迪的時候可不能再忘記這個問題了。

    而弗雷迪在與彼得告別之后，熟門熟路地飛回了一棟房子。

    “弗雷迪，你回來了！”

    房間內，在床上的長發(fā)少女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將埋在頭上的被子一下扯開，眉眼中帶著喜悅地看著正穿過窗戶進來的女裝幽靈，壓低聲音地歡迎弗雷迪的[回來]。而弗雷迪雙眼瞄過去，就看到了床上的正亮著的手電筒和一本展開的書，顯然少女這段時間一直都躲在被子下面看書。

    正值青春期的少女，往往擁有躁動不安的心。

    在大半夜不睡覺，連燈都不敢開，躲在被子里偷偷摸摸舉著手電筒看書……

    弗雷迪暗暗挑了挑眉，心中對這本書的內容不禁產(chǎn)生了些許好奇。

    “你在好奇這本書嗎？”

    嘉莉看到正不動聲色地向她漂移過來的弗雷迪目光落在她的書上，少女很自然地從床上拿起了自己的書，合上后給弗雷迪展示這本書的封面——

    《“狙擊女王”柳德米拉》。

    幽靈疑惑·弗雷迪：“……”你半夜不睡覺就是為了看這種書？

    “這是一本傳記，講的是一名蘇聯(lián)的女性戰(zhàn)斗英雄‘柳德米拉’的故事。”嘉莉還以為弗雷迪是對她正在看的這本書感興趣，于是出聲解釋道，“她是一位非常出色的狙擊手，曾在二戰(zhàn)中創(chuàng)下了一年狙殺了309人的驚人戰(zhàn)績。”

    弗雷迪沉默地看著嘉莉。

    他了解這位女性英雄非常了不起，只是仍舊搞不懂這本書有什么魅力能讓一個十七歲的少女竟然犧牲自己的睡眠時間，也要躲在被窩里舉著手電筒閱讀。

    這個時候的弗雷迪突然想到了前不久剛剛見過的蜘蛛俠。

    ——難不成，嘉莉也有一個英雄夢？

    不過與此同時，弗雷迪也在心中譴責了自己對嘉莉的純潔的懷疑。

    “嘉莉，這本書你可以等到明天再閱讀的，沒有必要這么晚看……”弗雷迪輕聲說道，在遲疑了一會兒之后，還是坦誠地提了出來，“你也沒必要特意等我回來，這會使我感到有些負擔。”

    他知道嘉莉這么晚還沒有入睡，一定也有在等他的意思。

    弗雷迪對彼得所說的回去，就是指回到嘉莉這里，因為在他認識了嘉莉之后，他在深夜總會回到這里，就像是個暫時的落腳之處。而為了弗雷迪，嘉莉也將自己房間的窗戶密閉得嚴嚴實實的，不讓一點光透進來，就是為了不讓任何的光亮有機會傷害到躲在她房間內的幽靈。

    弗雷迪知道嘉莉已經(jīng)將他視為了朋友。

    或者更確切地說，應該是——“知心jiejie”這樣的角色。

    但是，弗雷迪不確定自己什么時候會消失，他心中清楚地知道自己一個已死之人不該和活著的人有過多的牽連。日后等他消失了，不管他的靈魂去往何處，只怕嘉莉都會因為他的離開而感到傷心。只是，弗雷迪的心中又清楚地知道嘉莉很需要一個真心的朋友，而她只找到了他這個鬼朋友。

    “我知道，弗雷迪，你只有等到天黑了才能自由活動，這樣的時間對你來說是寶貴的。”嘉莉的目光誠懇而又歉意地看著弗雷迪，非常害怕眼前的幽靈jiejie會因此而感到不高興，“我很抱歉讓你感到困擾，我會準時睡覺的，只是在天亮的時候也許你還愿意留在我這里？”

    看到嘉莉如此小心翼翼的態(tài)度，弗雷迪只覺得自己像是個惡人。

    弗雷迪看著眼前的女孩無奈嘆了口氣。

    嘉莉是一位高四的學生，她的性格單純而又靦腆，還有些孤僻。她與其他人都不同的地方是，即便并非是在凌晨十二點到一點之間，這個女孩也可以看到他。

    ——嘉莉是唯一一個可以做到這件事的人。

    而弗雷迪認識嘉莉也很偶然……

    就在嘉莉被她的母親關在禱告室里的時候，弗雷迪聽到了她的哭泣聲。

    他循著哭聲，一直飛到了狹小的祈禱室里，只是想要看看這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卻未曾意料到，本來跪在耶穌像前，紅著眼眶的少女驚愕地愣住了，仰著臉瞪大了眼睛顫聲問他——

    [你是誰？]

    就這樣，弗雷迪與嘉莉認識了。

    嘉莉被母親強制關在禱告室中，無人可以求助和訴說。而弗雷迪又是第一次見到能看見自己的女孩，心中也對哭泣無助的嘉莉感到憐憫。

    于是一人一鬼在祈禱室里的幾個小時的談話之后，嘉莉就自然而然地將突然出現(xiàn)的和善可親的[幽靈小姐]視為了非常善良而又友好的“女性朋友”。

    認識之后，弗雷迪了解到了嘉莉的母親是一位非常虔誠甚至是極端的信徒，而嘉莉一直都生活在母親的嚴苛看護中。弗雷迪看得出，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嘉莉對母親口中不斷對之祈禱的“主”心中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下意識的抵觸。

    但這并不妨礙，嘉莉與蜘蛛俠一樣都是很善良的人。

    嘉莉并不害怕弗雷迪是個幽靈。

    她也希望能達成他的心愿，讓他的靈魂能夠安息地去往天堂。

    而弗雷迪面對嘉莉心中一直都感到矛盾，因為他并未對嘉莉坦白過自己的性別。當他想要坦白的時候，嘉莉以開心的笑容說出的一句[你是第一個成為我的朋友的女孩]的話成功將他給堵死了。

    弗雷迪知道，嘉莉更需要一個能與她無話不談的閨蜜朋友，這也是嘉莉心中一直都渴望的。于是弗雷迪在沉思過后，也就認下了這個女性角色。

    但這也給了弗雷迪某種警醒——時間拖得越長越難說出口。

    所以他今天在面對蜘蛛俠的時候就直接坦白了自己是男性，否則……別說他自戀，弗雷迪知道自己的長相很漂亮，他真的怕那位年輕的英雄以為他是個女孩而對他產(chǎn)生了什么不該有的想法。

    “這本傳記里的狙擊女王吸引到你了嗎？”弗雷迪看著嘉莉一直都以小羊羔般的眼神可憐地看著自己，也沒轍地只好轉移了一個新的話題，“你也想要成為這樣的英雄嗎？或者，女性標桿？”

    “不是，我沒有這么偉大的想法。”嘉莉連忙搖頭道，她當然沒想到過這樣的自己會去成為英雄，“因為我們的歷史課講到了第二次世界戰(zhàn)爭，有一篇論文讓我們討論女性在這場戰(zhàn)爭內做出的貢獻，所以我去圖書館借了這本書。”

    “戰(zhàn)爭是殘酷的，柳德米拉在戰(zhàn)場上無疑是作出了非常大的成就，但與此同時也有難以想象的犧牲。”嘉莉思索著自己措辭，有些遲疑地緩聲說道，“其實，柳德米拉和她的愛人之間的感情……很吸引到我。”

    嘉莉從小就被母親灌輸著男性會使他不潔與骯臟的思想。

    當她面對校園中隨意縱情親吻的男男女女的時候，心中總是覺得不自然，她不敢看覺得抵觸，又也有些其他說不出的想法。但是嘉莉的確覺得這些情侶之間的感情是混亂的，他們今天可以和這個親吻，明天就可以和另一個人親吻。

    但是在這本書中，她看到柳德米拉和她的愛人之間的感情。

    他們是互相深深信任的戰(zhàn)友，他們又是彼此心中唯一的愛人，在前線的戰(zhàn)爭中的轟轟烈烈的愛情贊歌。縱使，無情的戰(zhàn)爭使他們生死相別，但是這份深刻感情銘記在他們的心底，是永遠都不可以被磨滅的。

    嘉莉看到了，男女之間可以擁有如此的純粹而又神圣的愛情。

    這樣的感情使嘉莉心生向往。

    “你有遇到喜歡的男孩嗎？”弗雷迪問道。

    嘉莉愣住了，而后連忙搖頭，過了一會兒后又低下頭輕聲說道，“沒有男生會喜歡我的，而且我的mama是絕對不會允許我與男生交往的。”

    嘉莉已經(jīng)可以猜想到，如若她與男生交往，她的mama會怎樣一次又一次地用頭自殘式地去撞擊墻面，又會怎樣用不可拒絕的態(tài)度將她關進祈禱室里讓她祈求上帝的赦免，又會怎樣聲嘶力竭地譴責著她的下作與不潔。

    她是她的女兒，她比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了解自己的母親。

    “嘉莉，你很善良，也很漂亮。”弗雷迪注視著坐在床沿邊一臉暗淡的少女溫柔說道，他一直都希望嘉莉能夠對自己多點自信，“我能看到你擁有純粹的靈魂，這樣的你一定會吸引到能真正珍惜你的人。”

    弗雷迪還想說些關于嘉莉母親的話，但是想到嘉莉的母親極端的樣子，他的聲音又卡住了，糾結地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辦法才能解決這樣的矛盾。

    嘉莉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弗雷迪，她只感受到了幽靈的溫柔。

    在她的眼中，眼前的幽靈才是如此的美麗，無論是容貌還是靈魂都是她所見到的最美麗的女孩，但是卻早早地失去了生命而且還失去了記憶。

    嘉莉想，在弗雷迪的生前，她一定會是在人群當中最出彩的最具有人氣的，令所有人都喜愛的如同太陽般的少女。然而這樣的女孩，如今卻只能躲避著陽光，與黑夜為伴。

    她的心中為她的這位唯一的朋友感到悲傷，甚至感到上帝的不公。

    她想要能夠早日完成弗雷迪的心愿，讓她能夠去往天堂。

    又希望弗雷迪能晚點記起自己的心愿，這樣便能與她晚點再分別。

    “快睡吧，嘉莉，明早你還要去上學。”弗雷迪勸說道。

    嘉莉乖順地點了點頭，不再多想，道了晚安后將書放在了床頭柜上。

    “需要我為你留一盞燈嗎？”在關上了手電筒之后，嘉莉又怕房間里太黑了，會使弗雷迪感到孤獨。

    “不用，你知道即便在黑暗當中，我也可以清晰地視物。”弗雷迪笑著拒絕道，明明在看書的時候連燈都不敢開，就怕被母親察覺與責備，現(xiàn)在卻又能為了他留一盞燈，“晚安，嘉莉。”

    在嘉莉入睡之后，弗雷迪沉默的站在原地，他的身影與黑暗徹底得融為一體。

    不需要睡覺的弗雷迪，也需要找點事情來打發(fā)時間。或者他可以讓嘉莉去圖書館里為他借幾本關于鬼魂的書籍，讓他看看其他的幽靈經(jīng)歷，討教些經(jīng)驗，實踐下如何才能盡早讓自己升天。

    弗雷迪的目光下意識地瞥到了床頭柜上那本記錄了狙擊女王一生榮譽與傷痛的書封底處，是柳德米拉的一段墓志銘——

    [痛苦如此持久，像蝸牛充滿耐心地移動；]

    [快樂如此短暫，像兔子的尾巴掠過秋天的草原。]

    后知后覺·弗雷迪：……我是不是也該自己想一個墓志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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