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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重生九零之為母當自強在線閱讀 - 別墅要不起

別墅要不起

    黃家的喪事辦的干脆利落, 什么停靈三日之類的壓根不存在。

    禮拜六上午接待完過來吊唁的親朋好友,大家吃過豆腐宴之后,下午直接就把人拖去火葬場焚燒, 然后緊接著下葬, 塵埃落定。

    守靈?沒空。孩子們都得趕回去上學呢,大人們也要干活掙錢,誰管得了這些。

    鄭明明跟著mama坐公交車回家。

    小姑娘百思不得其解:“mama,他到底圖什么呢?他本來可以生活的很幸福呀。”

    月仙嬸嬸這么好, 小宇哥哥又這么優(yōu)秀。他自己還能掙錢。不管放在什么條件下看,他都不應該落到這地步。

    陳鳳霞嘆了口氣:“所以說人要守著自己的心啊。太貪心了, 什么都想要, 肯定會翻船的。”

    鄭明明卻有自己的想法:“那會不會有可能是他自卑呢?就好像和賀英良不愿意透露自己的身世一樣。小宇哥哥的爸爸當初沒發(fā)達的時候, 月仙嬸嬸跟了他, 掏嫁妝給他做生意,曉得他落魄的底細, 所以他感覺沒面子啦。”

    今天黃家有人嘀咕的時候,月仙嬸嬸娘家人就懟回頭,跳什么跳?當初沒有胡家, 黃大發(fā)還不照樣是個老混混。

    混混哪有黃老板光鮮,小宇哥哥的爸爸肯定不想讓人知道他的底細。

    老婆瞞不住, 二奶就不一樣啦,他在二奶面前一直都是黃老板, 就好像和賀英良永遠不擔心被人知道是本浦秀夫一樣。

    陳鳳霞茫然了, 和賀英良又是誰呀?

    “就是那個《砂の器》。”鄭明明奇怪,“爸爸說你們看過那個電影啊, 那個電影很有名呢。日本的, 作曲家殺死了他爸爸。”

    陳鳳霞這才反應過來, 的確有這樣一部電影。當年公社電影院連著放了差不多有個把月,她還看過兩遍呢。

    當年那叫一個紅啊,男主角穿的大尖領(lǐng)襯衫跟西裝被多少人追捧。

    那會兒她在服裝廠上班,他們廠長就聰明的很,立刻開生產(chǎn)線做這兩種衣服。

    乖乖,貨沒出來,人家采購員就在外頭拿著提貨單死命催。想先拿到貨,還要給他們廠里負責人送禮。因為根本不愁銷路。

    想想那些年,真紅火。什么曉慶衫喇叭褲,廠長天天盯著電影跟報紙,什么流行就趕緊上什么。

    后來就不行了,幸子衫跟光夫衫剛擺出去賣沒多久,上頭就有風聲說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挖了國營廠的墻角,都是假冒偽劣產(chǎn)品。

    那幾年,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倒閉得可比現(xiàn)在國營廠更厲害。

    不過農(nóng)民進可攻退可守,好歹還有幾畝地,總歸餓不死。所以上頭也不用擔心發(fā)生什么大亂子,更不會想辦法安置他們。

    他們就只好找出路,當?shù)谝淮霓r(nóng)民工唄。

    陳鳳霞唏噓了一回,就對女兒表示疑惑:“明明,你是不是記錯了?我怎么記得電影里頭的鋼琴家也怪倒霉的。”

    當時電影里音樂一響,大家都哭得稀里嘩啦,為和賀英良的命運心痛得要死。她看了兩回,出來手帕都沒辦法重新放回口袋,全濕了唄。

    最逗的是,大家哭完了回廠里上班。公社團委還要過來開會批判,讓大姑娘小伙子們擦干眼淚,充分認清資本主義社會的本質(zhì)。

    他們沒有集體觀念,就強調(diào)個人奮斗,不管社會秩序,全搞自由競爭那一套。優(yōu)勝劣敗、弱rou強食的血淋淋,毫無人性可言。

    陳鳳霞現(xiàn)在想起團委書記說得唾沫橫飛的樣子就好笑。

    這人前腳還痛心疾首地給他們上思想政治課呢,后腳就自己承包廠當上了資本家。后來生意越做越大,還出國了,去的就是他嘴里頭萬惡的資本主義國家日本。

    陳鳳霞感覺不好跟女兒說這些,就又回歸最初的話題:“黃大發(fā)這人壞的很,哪里能跟那個鋼琴家擺在一起講。”

    那個老警察一直逼著他跟麻風病父親見面。在當時的環(huán)境下,麻風病被當成魔鬼,鋼琴家真要承認自己有這樣的爸爸,人家也會當他是人不人鬼不鬼的。

    鄭明明奇怪了:“沒有啊,他根本就不是什么鋼琴家,他就是個假作曲家。他殺了養(yǎng)父還殺了證人,害得人家的女朋友才死了,連自己的女朋友都被他逼得絕望自殺了。”

    陳鳳霞疑惑不已,怎么女兒跟自己說的完全不是一個故事。

    母女倆越往后說,提到的細節(jié)越多,終于發(fā)現(xiàn)問題之所在了。

    鄭明明沒有看過那部日本老電影,她看的是松本清張的小說。拍電影的時候,不少細節(jié)被改編了。

    所以故事還是那個故事,給人的感觀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陳鳳霞看著懊惱不已的女兒,趁機教育她:“你看,是不是跟你們書上說的一樣,失之毫厘,謬以千里。你以為你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可哪怕是一個小細節(jié)不一樣,整個情況都有可能完全不同。”

    mama肯定是在說她啦。

    鄭明明撅著嘴巴,小腦袋往mama肩膀上蹭,哼哼唧唧的,顯出了小姑娘的嬌態(tài):“我今天辦了件大蠢事。”

    女兒擺出態(tài)度來,陳鳳霞反倒于心不忍了。

    她放軟了聲音安慰自家姑娘:“沒事,你舅媽未必會記恨。”

    鄭明明疑惑:“為什么?”

    陳鳳霞笑吟吟的:“你仔細想想mama跟舅舅說了什么?”

    鄭明明皺起了秀氣的兩條眉毛,認真回想一番,恍然大悟:“學習理財!我都說我學了,舅媽肯定不讓陳敏佳落在我后面。”

    舅媽就那樣,從小自己要是比陳敏佳高了半個指甲蓋兒,她都不痛快。

    難怪mama剛才跟舅舅說,陳敏佳自己也想學習怎么掌管自己的小金庫!

    哼哼,這個方法還是她想出來的呢。

    陳鳳霞看女兒又有些不服氣的小模樣,笑著嘆了口氣:“mama知道你聰明,可是淹死的都是會游泳的。人最怕聰明反被聰明誤。”

    “善泳者溺,善騎者墮,各以其所好反自為禍。”

    陳鳳霞文化程度不高,沒反應過來:“什么?”

    “意思是善于游泳的人,反而容易溺水,善于騎馬者,反而容易墮馬身亡。各自有自己的優(yōu)勢,但卻往往這個優(yōu)勢會給他帶來禍害。”鄭明明小小聲地補充了一句,“這話出自《淮南子·原道訓》。”

    馬老師在黑板上抄了好多名人名言,讓他們寫作文的時候用,說到時候可以加分。

    她背了好多。

    陳鳳霞笑了,伸手揉女兒的腦袋:“看,你比mama知道的多。既然道理你都懂,那你自己好好琢磨。這會用人會藏拙也是大能耐。”

    公交車到站,母女倆又拎著一大袋子雞毛菜往家走。

    胡月仙種了不少菜,本來還想給她們母女倆帶萵筍。可惜萵筍分量太沉,她們實在拎不動,她只好退而求其次,準備把萵筍都曬成干。

    泡開了的萵筍干涼拌也好吃。

    鄭明明懊惱:“我都沒來得及看養(yǎng)雞場呢。”

    原本她跟陳敏佳說好了要去看小雞,她們還打算自己撈浮萍當雞飼料來著。

    結(jié)果后來什么都沒顧上。

    陳鳳霞笑道:“等下個禮拜吧,今兒亂糟糟的,你們跑來跑去也不好。下個禮拜帶上你弟弟一起,不然他可得哭了。”

    母女倆都是急性子,走路快的很。不過是說話的功夫,她倆就到了院子門口。

    鄭驍正探著身子往門口張望,瞧見mama跟jiejie,立刻興奮得大喊大叫:“mama,客人,今天割rou!”

    小二子同學實在太愛吃rou了,別說jiejie鄭明明天天擔心弟弟會從小豬豬長成大肥豬,就是陳鳳霞這個信奉小孩子應該吃好喝好的媽,也不敢讓他岔開來吃。

    rou都是一口一口吃上身的。

    上輩子小兒子長大后又高又瘦又怎樣?那是他成長階段可沒那么多大魚大rou吃。

    陳鳳霞感覺自己必須得控制下。

    可是小孩子的嘴巴哪有那么好糊弄,反正魚生火rou生痰這套對還不到兩歲的小朋友是沒用的。

    陳鳳霞就開始忽悠兒子,rou跟菜不同,不能天天吃,得家里頭來客人了才能割rou。

    鄭驍雖然是個鬼機靈,可到底年紀小,還是成功地被他媽唬住了,就天天扒著門口指望客人登門。

    可惜鄭家小院雖然客似云來,但來的都是掏錢買rou的客人。小趙jiejie跟三伯伯三伯娘他們又不算客人,所以小豬豬同學已經(jīng)連著半個多月都只能在托兒所里頭一天只吃一頓rou了。

    這回看到兒子手舞足蹈的興奮勁兒,陳鳳霞也好笑:“今兒來什么客人了?”

    “鳳霞,是我。”

    院子里頭走出個面色黧黑的中年男人。因為常年在工地上風吹日曬,更因為表情愁苦,還不到四十歲的人瞧著跟五十多歲的老頭一樣了。

    陳鳳霞認出人來,頗為驚訝:“是張師傅啊。哎喲,真不好意思,今天有點事,出去一天了,叫你等好久,耽誤你做事唻。”

    張師傅趕緊擺手:“沒有,也沒的事情做。”

    陳鳳霞下意識抬頭看天。工地上可沒有周末的概念,干一天拿一天的工錢。但凡天還過得去,工地就不可能停工的。

    今兒天氣不錯啊。

    安建軍正忙著洗菜,關(guān)水龍頭時抽空插了句嘴:“杜老板工地早停工了。”

    去年秋天,杜老板結(jié)束中醫(yī)藥大學的工程后,又接了個老牌國營廠廠房改造的活。

    結(jié)果廠房還沒改造好呢,國營廠就正式破產(chǎn)停工了。

    陳鳳霞無語,這廠子要倒閉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老杜怎么連這種工程都敢接?他就不怕拿不到工錢嗎?

    旁邊有過來買晚飯的病人家屬說了句公道話:“哎喲,紡織廠要倒閉,都傳了幾年了,前頭人家不照樣過得好好的。領(lǐng)導那個小轎車叫一個氣派。前年他們廠里頭還分了一次房呢。”

    結(jié)果誰知道,開過年來說倒就倒了。聽說一堆工人去市政府門口靜.坐呢,他們必須得討個說法。

    陳鳳霞嘆氣,攤上這種事,只能自認倒霉。

    別說包工頭了,連他們掛靠的建筑公司都拿不到工程款,又怎么可能給底下的農(nóng)民工發(fā)工資?

    病人家屬也跟著唏噓一回:“可不是嗎?人家就白干這半年的活。”

    旁觀者感嘆完畢,端著飯盒走了。

    當事人卻只能佝僂著背站在院子里,半天才冒出一句:“鳳霞,我對不起你們家國強,燈市口的那個房子,我還不起貸款了。”

    說話的時候,身材高大的男人簡直要哭了。

    多好的房子。

    年前,他們幾個在燈市口買了房的工友趁著工地不上工的時候,又是埋電線,又是刷石灰,忙得不亦樂乎。

    那個時候他跟大家想的都一樣,等開過年來,就能住進新房了。上下兩層樓的小洋房呢,夠他們兩口子外加一雙兒女住了。

    就是爹媽跟岳父母上來,大家也各有自己的房間。

    可是現(xiàn)在,傾注了他心血的房子,保不住了。因為他現(xiàn)在真是挪不出一分錢還房貸了。

    陳鳳霞微微皺眉,詢問對方的意思:“張師傅,那你現(xiàn)在打算怎么辦?”

    人高馬大的男人一張嘴,聲音都帶著哽咽:“沒法子,這房子我要不起了,我就想問問,后面要怎么辦?”

    陳鳳霞認真道:“前面去銀行簽合同的時候,人家已經(jīng)說的很清楚了。要是后面不還貸款,房子就只能被銀行收回頭。你這都已經(jīng)付了首付,剩下的還不到3萬塊錢,你現(xiàn)在斷供的話,實在太虧了。”

    杜招娣一直在旁邊忙著,她不是愛說話的人,這會兒卻也插了句嘴:“是啊,你這房子被收回頭了,你們家孩子上學怎么辦?上回你不是說等下學期開學,你就把娃娃接上來的吧。”

    張師傅聲音帶著哭腔:“誰不想呢?我這真是沒法子了。我現(xiàn)在是找不到工,我家春華身體又不好,還在縣里頭住著院呢。”

    杜招娣嚇了一跳,趕緊追問:“春華怎么了?”

    當初老杜跟陳文斌合伙接工程,兩邊的工人也在一個工地上干過活,春華那時候跟著張師傅做小工,沒瞧出來有哪里不好啊?

    張師傅聲音哽咽,含混其辭:“就是不好唄,要吃藥呢,吃好幾種藥。我在這里也找不到事做,我準備回老家去了。”

    陳鳳霞聽他說到這處,才突然間想起來他老婆到底是怎么回事。

    春華的確生病了,得的是肺結(jié)核,也就是以前人家常講的癆病。

    這病擱在幾十年前那就是絕癥,就是現(xiàn)在有藥治了,旁人聽到了也要眉頭皺得緊緊,身子躲得遠遠,真怕自己也染上病。

    陳鳳霞認真地看他:“你回老家去,你準備找個什么事情做?”

    他們這代農(nóng)民工主動出來闖事業(yè)的,十之一二就已經(jīng)算多的了。大部分人都是實在被逼得沒辦法,孩子要上學,家人得花錢,老家又實在找不到掙錢的營生,大家才硬著頭皮背井離鄉(xiāng)的。

    陳鳳霞認真地看著張師傅:“你也講春華身體不好,得吃藥。你回家以后要是找不到事情做,光靠著幾畝田,不說養(yǎng)老人孩子,就你老婆的醫(yī)藥費能掙出來嗎?”

    張師傅臉上全是茫然的神色,他也不知道啊。他就曉得城里待不下去了,除了回老家,他找不到第2條出路。

    “這樣吧,我給你問問看,看上元那邊有沒有地方招人。”

    陳鳳霞進了屋,直接將電話打到了胡月仙家里。

    今天她去前進村參加葬禮的時候,就聽見建筑隊的朱老板提起,現(xiàn)在村里蓋房的人越來越多,他手下的工人都要忙不過來嘍。

    朱老板說這話帶著炫耀的意思。比起那些四處追在人屁股后頭討債,又被人追著要錢的同行,他實在太幸運了。

    因為村里人蓋房子就是有多少錢蓋多少,不會拖欠工程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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