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2章
下一刻,周乙淡淡地說道:“準了。” 第656節 救反賊(二) 清晨。 花市街口,居先茶樓,二樓。 包世南坐在被屏風隔開的雅座里,喝著自己熟悉的茶水。 身為漢陽府衙的獄牢頭,包世南每天在固定時間出現在固定地點,不僅是習慣,也是工作。 明代,由于朱八八開國時定下的奇葩公務員工資額度,所以上至官員,下至小吏,都不得不利用手中的權利來尋找灰色收入。 否則的話,只靠那點俸薪,堂堂兩榜進士,連維持家庭的日常開支都做不到。 包世南包牢頭也是如此。 他每天來茶座,就是為了接洽各路人物,談各種“生意”。從而為他自己,以及獄牢里的手下找飯轍。 古代的監獄系統,論基本功能,和后世并沒有太大區別:看押、審問犯人、按時放風、按時開放家屬接見日等等。 只不過,囿于時代局限,古代監牢系統的人性化管理基本就不存在了。犯人住在里邊,不但生活條件惡劣,也不存在勞動教育學習等等輔助性的管理措施。 和后世全身消毒按時洗澡的服刑生活不一樣,古代的監牢沒那個衛生條件。再加上牢子們有意無意的管理缺失,犯人的生活環境通常都非常惡劣。 另外,由于伙食差勁,也容易導致營養不良。所以犯人在監牢里住得時間一長,就經常會因為各種并發癥死亡……然而古代沒有熱搜也不太講人權,犯人死在監獄,通知家屬來領就是,牢子們沒有一點責任。 以上這些環節,可供做手腳的地方就很多了。這其中,改善犯人日常生活環境,就是牢子們最主要的灰色收入來源。 包世南每天坐在茶樓,其實大多數接到的“生意”就是這種的:犯人家屬前來請托,雙方談好數,然后犯人在牢里就會得到相應級別的待遇。 在每天遇到的形形色色的請托人士中,包牢頭最喜歡的,自然是富人家的管家了。 這個心態古今同理。 和那些摳摳搜搜的窮鬼不一樣。富人家的二少爺三少爺四少爺犯了事,但凡找到包牢頭這里的管家,多數都會掏出大錠銀子買“頂配”。 這之后,少爺們在牢里就會有干凈的單間和床褥,還會有酒樓里送來的酒菜……接引女扮男裝的姐兒來伺候少爺一晚的事包牢頭也干過。不過這種屬于大活,價錢貴不說,還要瞅準時機,不能常做。 然而今天包牢頭失望了。從辰時坐進茶樓到現在,整整灌下去一壺六安瓜片,卻一個來請托的都沒有。 貌似今天這壺好茶是虧了……“前日里不是剛收進來兩個商戶嗎,咋就沒人呢?” 眼看著時辰不早,包世南盡管心下不解,然事已至此,他也只好嘟囔兩聲后準備走人:“伙計,包兩張芝麻燒餅,掛賬。” 手里端著盤子,正準備下樓梯的伙計,聞聲后慣常沖樓下吊了一嗓子:“芝麻燒餅兩張……瓜片一壺……掛包爺的賬嘍……” 就在伙計喊完這一嗓子,包牢頭起身準備走人時,卻傳來一聲:“且慢。” 下一刻,樓梯口冒出個白白凈凈的大腦袋來。 有著一顆大腦袋的人,白白胖胖五短身材,五官都擁擠在了一起。這位穿一身土黃色緞子軟袍,短短一截樓梯就能喘上粗氣,臉上卻永遠一副笑模樣:“再來一壺瓜片,一并現結!我老鄭來嘍,哪里再讓包爺掛賬?” 伙計貌似認識這白胖子,聞言一笑就下樓了。 而已經起身的包牢頭,這時也露出了笑容:“老鄭,可有日子未見了!” “哈哈。你這牢頭兒,我一月就見一回,多了吃不住!” 包牢頭對這種明晃晃嘲諷他身上有晦氣的話,并沒有在意——和后世形象高大上天天被拍影視劇主角的警察法醫不同,在中古傳統社會,衙役和仵作都是賤業,是下九流。哪怕他們有灰色收入,有錢買房子,但依然是社會底層。 既然在整體層次上被貶低了幾千年,那么面對其他行業的揶揄,下九流們通常也很難較真。所以包牢頭聽白胖子打趣,也就是哈哈一笑,便拉開椅子招呼來人看座。 事實上,上了樓梯的是兩個人。矮胖的鄭胖子是一個,他身后還跟著一個二十五六歲,圓臉濃眉的年輕人。 矮胖子老鄭算是包牢頭的老相識。此人是個商貨牙人,有官照的那種正牌牙人,常年在城外的碼頭拉媒對縫,三教九流都熟。 由于接觸面廣,所以老鄭不時也會介紹“客戶”給包牢頭。蓋因進了府衙大牢的犯人,并不全是本地人,也有不少外地來犯事的。鄭胖子常年混碼頭,能第一手遇到來疏通關節的犯人家屬。 鄭胖子大刺刺落座后,包世男同樣客氣地請年輕人坐了下來。 能請動牙人相隨,再加上一身同樣不便宜的松江棉布袍子,老江湖包世南不便怠慢。 賓客坐定后,手腳麻利的伙計及時端來了新茶。 下一刻,鄭胖子自來熟地端起紹興紅泥茶壺,給三人面前的青瓷杯里斟滿了碧綠的茶水。 與此同時,鄭胖子笑瞇瞇地介紹客人。 這個圓臉年輕人按照老鄭所說,是騾馬市上的“小管。” 小管也是個牙人,主營騾馬交易。不過他在這一行是小弟,業務量小,屬于沒有官照的私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