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8章
而崇禎這里還是有點束手束腳。他不但不能對祖大壽這種實權軍閥動刀,而且也很少對大臣抄家滅族,皇帝只能對壞了事,被他找出把柄的臣子下刀。 然而這已經足夠恐怖了:晚明社會八方漏氣四處冒煙,這幫無能的嘴炮士大夫在崇禎面前滿身都是錯漏,真真是想殺就殺,不用皇帝刻意去找,理由自己就蹦出來了。 承平了幾百年,囂張了整個明中后期的士大夫們,就在最近一段歲月里,又被崇禎喚醒了開國時那種朝不保夕的感覺。 …… 今天在皇極殿這場戰役,雖說劇本還是文官設計的,但是有一樣內核卻變了:文官們不能再像以往一樣,靠著顛倒黑白,強詞奪理以及人多勢眾來打倒忠勇伯。 在一個拉偏架的崇禎面前,想要扳倒姓曹的,就只能就事論事拿出真憑實據。另外,不管今天能不能成功,發起者很可能還要付出代價——徐本高和魏續,以及杭嘉湖參將南京兵部等等這些人,眼看著就要付出代價了。現在不確定的是,崇禎這次會殺多少人? 看到剛才氣勢洶洶來圍攻自己的一干人全部退回了班列,忠勇伯這一刻氣焰高漲。 只見他挺胸凸肚邁開臺步,走到一干文臣大頭巾對面,然后按照既定的魯莽人設狠拍了下自己的胸脯,順勢翹起了大拇指,指著自家鼻尖態度囂張地說道:“老曹我是草莽出身,行事從不拐彎,講究一個光明磊落!” “徐家人派兵打老子,那老子就出兵炮轟他家的宅子,這叫一報還一報!” “今天在金鑾殿上,當著皇上的面,老……我老曹問心無愧,也是這般說法!” 忠勇伯演到這里,突然轉身躬腰,對著御座抱拳道:“皇上,當日老曹去轟打徐家,可是沒有一兵一卒下船,還給了徐家人一炷香出逃的功夫。” “說到底,老曹不過是轟了一座空宅泄憤而已,浦江兩岸萬千民人都可作證!” 臺上的崇禎聽到這里,臉色和緩地點了點頭:比起平日里那些說話云山霧罩,行事毫無擔當的文臣來說,曹總兵這一套反而更對皇帝的胃口。 “曹卿當可安心,此事朕勢必要窮究。” …… 看到君臣二人當眾勾兌,這次政潮的幕后總策劃侯恂有點著急了:曹賊居然連消帶打,不但將“虐民”一事給洗個干凈,連累己方折損大將,還在殿上大放厥詞,委實不能容此獠再猖狂。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之前安排好的阻擊手這會卻都啞火了,沒人站出來繼續懟姓曹的。 見勢不妙的侯恂于是只能赤膊上場。只見他從隊列中站了出來,對忠勇伯冷聲道:“曹川,你切莫急著張狂,那奏章上一十二條大罪,你須滑不脫!” “切,這位堂官,我今日教你個乖,要給人定罪,一條就夠了。” 曹總兵來京城短短幾天,其實不認識侯恂,但這不妨礙他懟人。互噴一句后,曹總兵開始拿起奏章,繼續自辯起剩下的罪名來。 剩余罪名,刨除掉那些子虛烏有用來湊規模的之外,其實最核心的“謀反”指控大家都清楚,指得就是生產模式和吸納流民這兩點。 令士大夫們坐臥不安的,除了吸納流民外,穿越眾在臺灣施行的工業化耕作模式才是重點。 至于說真正要命的那些工廠,士大夫們反而總結不出什么道道來。現在是十七世紀,僅憑一點冊子上的描述,人們也推斷不出來生產線的可怕。 關于以上兩點,其實是彼此關聯的,忠勇伯接下來做了合理解釋。 首先,忠勇伯依舊大方地承認了耕田一事,并且向殿中所有人說明:當年他在未招安之前,就已經帶著弟兄們驅趕了臺南野人,占領了那塊廣袤的平原。 這之后因為缺乏糧食手下吃不飽肚子,于是他就開始和善于制器的海外阿拉斯加國商人貿易,從彼國購買了用來耕地的鐵車,另外還引進了一些工坊。 說到這里,忠勇伯攤開雙手質問殿上群臣:“有大片野田卻少人耕種,老曹我想法子買些鐵牛耕田,何罪之有?” 問完這句后,忠勇伯又順勢說到了吸納流民一事:鐵牛也不是萬能的,數量少而且難伺候,所以他需要從大明招募流民去做工種田。 下一刻,忠勇伯拋出了殺手锏。 他告訴在場所有人:那塊足有一郡大的肥沃平原,這些年來,上面的野人已經被他的弟兄們清理干凈,還修了水利工程。 不但如此,他還從阿拉斯加國買到了克制瘴癘的秘法。如今臺南早已不是人們聞知變色的海外惡洲,而是閩粵一帶人盡皆知的富腴之地。 最重要的是,他忠勇伯大人,何時說過不許人去購地置田了? 說完這句話,忠勇伯和群臣面面相覷,時間暫停了幾秒。下一刻,班列中頓時傳出了一陣竊竊私語。 反應快的朝臣已經弄明白了忠勇伯的意思:在場各位都可以去臺灣購地,然后派人去耕田。這樣一來,所謂的指控也就不存在了——地都被縉紳買了,自然是想怎么種都可以,那不就成了大明的郡縣了嗎? 于是侯恂傻眼了。 忠勇伯這時繼續大聲說道:“夷州那塊地,稻米一歲兩熟,只要有人愿意出銀子,我就賣!……價錢嘛,只要五兩銀子一畝,一百頃整地起賣,少了老子還不伺候,這個名目叫招商引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