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隨著燕鐵俠的叫屈聲,堂上堂下頓時翻起了一片白眼——流淌著金山銀水的私港若是也窮得買不起米了,大伙今天跑來縣衙又是為了何事? 然而在公堂上可不一樣。公堂講究的是控訴、辯論和舉證,哪怕再離譜的論證和主張,那也要按規矩一條條用舉證來駁斥。 后世倫敦富豪ehsan在自家豪宅強上了女孩,然后在法庭辯論時,他說出了那句著名的“我沒有性侵她,只是不小心滑了進去”。 事后的結果呢?30分鐘的律師辯論,討論,舉證后,最終法庭宣判ehsan無罪。 也就是說,法官認為,他的那個部位,當時確實是不小心滑了進去。 …… 把戲年年有,古今無不同。 回到17世紀的嘉定縣衙。現在的情況是,徐管家除非拿出私港的收入賬本來證明這幫丘八不用種地也能活得很好,否則光靠道聽途說的流言來“誣陷”對手是大富豪,這是沒用的。 事實上這種指鹿為馬的事,徐管家前半生干的太多了。同樣的公堂,同樣的控辯雙方,只不過平時賣慘的是徐管家。而他的對手則是一些即將被徐家侵吞田產家業的自耕農和小地主而已。 今天換了強力對手之后,徐管家極其不適應地發現,一旦離開了官面上的支持,或者說,官府只需要保持中立,那么別人同樣可以在他面前顛倒黑白,指鹿為馬……徐管家這一刻,終于感受到了那些自耕農的悲憤和無奈。 訴完物價高漲,買不起糧米的苦后,燕鐵俠又義正言辭地駁斥了徐管家關于“一兵未損”的不實指控。 在這里燕鐵俠光明正大地表示:可以由縣衙出面組織“社會各界熱心人士”成立考察團,去港口倉庫里看一看那些筋斷骨折的可憐老乞丐……錯,是他手下的親兵。 這些人三五百沒有,一二百是肯定有的,可見雙方那天械斗,大家都吃了虧,不存在誰占了便宜一說。 另外,如果實在不行的話,他也可以組織所有“傷員”拄著拐來縣衙驗傷,以正視聽。 當來縣尊聽到這里后,就曉得某些人已經做好了善后準備。 這樣一來,“鄉民械斗——各有損傷——各自回家舔傷口”這條邏輯線,就打通了。 …… 在發現徐管家提不出新的有效證據后,這半天如坐針氈的來縣令于是迅速敲響了最后一次驚堂木,對這場鬧劇進行了結案:“各自約束部眾,不得再生事端。” 如此,來大縣令便起身準備走人……他今天已經失去了很多,不想再在堂上待多一秒。 然而不識時務的貨色總是不缺的。就在所有人掉頭準備散伙回家的時候,被巨大落差打擊到的徐管家依舊不依不饒,當堂撒潑,大吵大鬧,意圖將比賽拖入加時賽。 早已忍到極限的某縣令終于爆發了:“來人那,將這狗才拉下去重打二十……五板子!” “尊令!” 徐府管家在縣衙挨了二十五板子的事,當天就以閃電般的速度在“有心人”這個層面傳開了。 雖說衙役們怕得罪徐家從而沒有真打,但是打板子這件事本身,就意味者徐家在第一回合交鋒中的失敗和被打臉,這讓很多得知消息的“有心人”,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中。 而坐在書房聽匯報的徐瑾徐老爺,也第一次感到了對頭的棘手。無視了跪在地上訴苦的管家,徐瑾背起雙手,走到門廊下,沉思半晌后,輕嘆了一聲:“料敵于輕,看來要從長計較了。” 事實上今天這一出,原本是在徐瑾意料之內的。 …… 前日里當徐瑾將入股的話說出去后,這就等于是攤牌了。徐瑾從那一刻起,看似表面云淡風輕,其實他和他的同盟都在密切關注港口動向——牽扯到如此大的財富,引來對方強力反彈是大概率事件。 令徐瑾沒想到的是,熊道那邊居然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當天深夜)就組織了人手去燒了桑園,第二天一早,又策劃了斷水械斗事件。 反擊來得如此凌厲兇狠,是徐瑾壓根沒有想到的。尤其是對方那種毒煙,能令幾百佃戶全滅而自身不傷一人,這個最新信息頓時令蓄勢待發的“地契聯盟”緊急住了手。 而反擊行動也間接促成了聯盟臨時改變主意,從雷霆一擊變成了徐徐圖之——派人去縣衙出告,利用縣衙試探對手,就是徐家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后的應對和試探……花費的代價就是徹底得罪了來縣令。 然而代價終歸還是有點重了。從管家挨板子這一舉動來看,嘉定縣衙,至少是嘉定正堂本人,已經意思到自家被當了炮灰,所以和地契聯盟徹底翻了臉。今后徐家這邊再要有什么動作,嘉定縣勢必再不會出頭,沒準熊道那邊好處給足的話,嘉定縣暗地里幫忙也是有可能的。 與此同時,花費偌大代價試探來的結果也很不好:天上又掉下來一個林meimei……熊文燦。 所以徐瑾站在廊下沉思半天后,終究是感覺到了對手的難纏。他甚至從當晚燒桑這件事上得到了一種預感:熊道那邊一直以來也在蓄勢,就在等他出手。 “還是料敵于輕。”說出這句感慨后,徐瑾當即回到書房,召來一干人等開始逐條分派任務。 第一條:命人去聯盟其余幾家那里報信,看誰家能和熊文燦搭上話,就趕緊以最快速度派人去福建商談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