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弗朗機人每歲一次去廣州城訂貨，那也是坐著廣船福船去的，掛著軟帆的夾板船絕不會深入到珠江口。

    想到這里，葛二爺?shù)谋翘楹脱蹨I同時流了出來：他知道對面來得是何方神圣了……“降認旗，快降認旗！發(fā)旗花，四散逃命，四散逃命……”

    狂亂的海風中，葛二爺抱著桅桿，用盡全力在狂亂地大喊著。

    而在他由于驚恐而變得越來越大的瞳孔中，一串冒著淡淡黑煙，掛著潔白軟帆的原木色怪船，正在風馳電掣般向他沖來。

    第379節(jié) 到站

    在海面上劈波斬浪高速航行的艦隊，很快接近了正在緩緩跑路的五艘海盜船，將雙方的距離拉近到了目視范圍。

    艦隊打頭的“綠島”號護衛(wèi)艦艦橋里，一個穿著藍色海軍作訓服，肩膀上掛著少尉軍銜的中年男人，正舉著望遠鏡在仔細觀察。

    此人方面大耳，滿臉憨厚，身形筆挺，軍容嚴謹，一看就是正規(guī)軍官。然而外人不知道的是，這個一臉憨厚的男人，之前的行當卻是殺人不眨眼的海盜。

    此人叫曹虎，之前是一股小海盜的頭目。當初鄭芝龍失蹤，李魁奇集團內(nèi)部分裂后，曹虎便在老關(guān)系許心素介紹下，北上福州投奔了官軍。

    被曹大將軍招安后，曹虎失去了部曲和船只，只得到一個外委把總的官銜。

    這之后在現(xiàn)場觀摩完李魁奇集團覆滅，曹虎便和其他一些招安投誠的小頭目一起，被送去了大員的海軍訓練基地。

    痛苦的軍校生生涯令很多人萌生了退意——文化和軍紀課對那些年輕人來說問題不大，但是對于散漫成性，三觀早已固定的成年海盜來說，就是血淋淋地剔骨刮鱗。脫胎換骨這個詞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就難了。

    陸續(xù)退出的人越來越多，這里面甚至包括了學員中有名的杜德偉和胡八兩兄弟——當他們發(fā)現(xiàn)新社會里當官沒那么吃香，最拽的反而是資本家后，就拿著當初賣家當?shù)你y子做起了老板。

    最終，能堅持到授銜那一天的海盜軍官，連當初的一半都沒有。這中間曹虎的順利畢業(yè)，反而讓大伙有點驚訝——別看他一臉憨厚像，但是當年在海盜大幫里，曹虎可是有名的jian猾之徒。

    正式授銜后，這些曾經(jīng)的海盜小頭目獲得了新生，他們重新?lián)碛辛瞬壳痛弧．斎?，新的部曲可都是?jīng)過正規(guī)訓練，隨時可以輪換的士兵，再沒有大哥小弟一說了。

    8個月的短期培訓班結(jié)束后，這些半路出家的軍官開始在海軍各個崗位輪換值班。至于今后的路，那就要看他們的造化了：表現(xiàn)優(yōu)異的人會獲得再次深造的機會，在帝國未來的海軍大建設(shè)中尋找到自己的位置。

    曹虎在綠島號護衛(wèi)艦上眼下?lián)蔚氖谴蟾甭殑眨@是他在畢業(yè)后輪轉(zhuǎn)的第三個位置。

    隨著艦隊高速挺近，每過一分鐘，敵我雙方的距離就會被拉近很多。而此刻在曹虎的八倍蔡司望遠鏡鏡片中，對面那幾艘船上的人影已經(jīng)相當清晰，他甚至看清了正在跳腳大喊的某人面容。

    “原來是團頭魚啊，不想今日又見老友?！辈芑⒆旖锹冻隽艘唤z微笑，緊接著他放下望遠鏡，扭頭對身旁另一位軍官說道：“艦長，確認是劉香麾下的海盜無疑，那個頭目我認得。”

    站在旁邊的軍官這時也同時放下望遠鏡：“嗯，咱們也被認出來了，對方正在降認旗。”

    說話的人矮個，穿一身標準的軍官服。此人雖說年紀輕輕，但他胸前五顏六色的資歷章卻代表著遠遠超過曹虎的軍中資歷……被御賜名的茅五劍同志。

    當茅五劍同志確定對手的海盜身份后，便當即下令：“向旗艦通報確認對手海盜身份，請求開火授權(quán)。”

    通信兵對著迷彩色手咪將暗語播報了出去。一分鐘后，旗艦上的命令傳達下來：“允許開火。”

    四艘靈巧的護衛(wèi)艦隨即從大部隊中分離了出來。組成戰(zhàn)列線后，在電臺指揮下，一條白線很快就順風追上了海盜船。與此同時，護衛(wèi)艦開始切換第二形態(tài)：輪機加大功率，黑煙冒起，船帆也降了一半——馬上就要到廣州城，不用再考慮補給問題。

    當四艘戰(zhàn)艦頂著逆風開始靈巧地轉(zhuǎn)彎時，原本還在喝罵的團頭魚突然閉嘴了。他緊緊抱著桅桿，看著已經(jīng)沖到200米距離內(nèi)的敵手，潛藏在記憶深處的場景復活了：半年前，無數(shù)不信邪的弟兄，就是被這些無視風向，宛如利箭一般的怪船給送到海底喂魚的。

    團頭魚知道，按照經(jīng)驗，對手很快就會發(fā)炮了。果不其然，當他剛剛想到這一點，對面就打來了四發(fā)校射彈。

    由于臺江級護衛(wèi)艦只有150噸的排水量，所以船上只有4門6磅炮。然而這四門炮發(fā)射速度快，火力猛，在500米以內(nèi)完全可以鑿開中式帆船的單層船殼，是對付老式海盜的利器。

    四枚炮彈在距離目標很近的地方入水，濺起了高高的水花。情知雨點般的炮彈馬上就要打過來，團頭魚這時不再猶豫，他先是伸長脖頸眺望了下游江面上那些沙洲小島，然后長嘆一聲，放開桅桿，一頭扎入了江水中。

    就在他入水的同一時間，校正好射擊諸元的艦炮群開始了急速射?？倲?shù)達到16門的艦炮用2—4發(fā)／分鐘的射速，將雨點般的炮彈砸在了5艘海盜船上。

    五分鐘，只用了短短五分鐘時間，幾艘海盜船就已經(jīng)殘破不堪，世界頓時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