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對方唯一和吳三爺搭腔的是個黑瘦的中年漢子。此人自稱“古樂”,cao著一口淮南土話,沉默寡言,話語很少,貌似疑心很重的樣子。 而吳三爺早已對這種情況很熟悉了:出門在外的鹽販子都是這種德行,處處留著小心,隨時準備和人搏命。 所以他簡單攀談兩句后就笑瞇瞇地拱手告辭,臨走還吩咐手下給快船上送點酒菜——一回生二回熟,來得都是客,多打幾次交道后這伙人就會放下戒心了。到那個時候,憑他的手段,自然能和淮南那邊搭上線,大家有錢一起賺。 三爺的好心情,在他走下棧橋的那一刻戛然而止:迎面跑來的手下告訴他,縣城的杜牙人來了,說是有要事相商。 在荒草灘里作jian犯科肯定是不能起宅屋的,所以這邊無論是吃飯睡覺還是隱藏逃犯,統統都在草從中的窩子里。 當三爺匆匆趕到窩棚里時,一身寬袍,面面團團,圓臉上永遠帶著笑容的杜牙人,已經和年輕的隨從一起坐在木板凳上吃茶了。 杜牙人是縣中有名的說客。此人業務廣泛,黑白兩道都吃得開,經常受邀在一些大小沖突之間說和。 不僅如此,此人平日里還擔當著官府傳聲筒的角色。一些不便宣之與眾,但又要領會到的默契,往往是由杜牙人負責給各路江湖人士傳達的。 所以這貨通常來都不會有好事,大部分情況下都是替官老爺來勒索孝敬的——吳三爺一伙占了官地搞違禁品走私長達十年之久,那些官吏又不是死人,沒有好處的話豈能容他? 所以當三爺聽到杜牙人大駕光臨后,不由得心情大壞。然后過了不久,他的心情就不壞了……因為他已經出離憤怒了。 “什么?要我交出張蘇灘,自謀生路?!”吳三爺聽到杜牙人的說辭后,當即大怒,猛地站了起來,險險就把頭頂的草篷頂開。 “三爺莫要動怒,容杜某把話說完?!?/br> 杜牙人說和經驗豐富,絲毫不為對象的情緒所動,接下來,他還是不緊不慢將對方的條件說了出來。 “那熊老爺已將這方圓幾十里的灘地過了契,是按下等田補的銀子,縣尊很高興?!?/br> “熊老爺知道三爺在張蘇灘有買賣……打算出一筆銀子……畢竟這地已然是人家的。” “三爺可自去……也可在熊老爺那里兼一份差事……眼下正是用人之時……” “這是福建大將軍的手筆……三爺切不可意氣用事……” 當杜牙人將一切都和盤托出后,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后了。而吳猛這時也已經不再吼鬧,靜靜地坐在一旁聽完了內容。 沉吟了一會后,吳三爺起身來到了窩棚門前,他先是把著雙臂凝望了一會遠方,然后側身招呼杜牙人站在他身旁。 “十年前修那處棧橋時,弟兄們一發都是精窮鬼,故而只好自家上陣。結果棧橋修完,人命也沒了兩條。”吳三爺這時臉帶微笑,伸手指著遠方棧橋的位置講起了故事。 “到后來做了些鹽貨生意后,十七里橋的鬼六兒眼紅,便帶了人來火拼。那一仗,又沒了三個弟兄?!眳侨隣斦f到這里,扭頭看了杜牙人一眼:“事后還是你來說和的?!?/br> “嗯,有這么回事?!倍叛廊它c點頭。 吳三爺恍若未聞繼續說道:“這些年為了生意,大大小小也不知道打了多少場架,荒草甸子里,正經是埋了不少弟兄的尸首。” “現如今日子好了,生意也愈發紅火,這不,上月剛買了二十車砂石鋪了地。” 吳三爺說到這里,再也掩飾不住自己的憤怒。只見他徒然轉身,滿眼憤怒地盯著杜牙人,咬牙切齒地說道:“我不管什么勞什子熊老爺熊將軍,誰想打張蘇灘的主意,誰就是我輩的生死仇敵!” “嗆啷”一聲,三爺和手下同時拔出了刀:“滾回去告訴那姓熊的,莫要胡亂打爺們的主意,小心我的鋼刀可不長眼!” ……看著吳三爺發紅的雙眼,杜牙人伸手緩緩推開擋在面前的鋼刀,然后他干笑了一聲,拱手抱拳道:“既如此,杜某告辭?!?/br> 說完這句話后,杜牙人便帶著隨從離開了草窩子。 在荒草地里走了不遠后,便是一輛馬車。兩人上了馬車后,杜牙人一改方才的作態,很快換了一副無奈的笑臉出來:“青云兄弟,方才你也看到了,這吳猛是軟硬不吃啊?!?/br> 那個年輕的隨從點了點頭,微笑著對他說道:“是,杜爺你盡了力,我都看到了?!?/br> “唉,冥頑不靈啊……”杜牙人貌似憤怒地說道:“也不知熊老爺是什么個章程,該是請官府出面,狠狠教訓這廝一頓才解氣。” 杜牙人說到這里,抬頭看了一眼青云兄弟。然而讓他失望的是,這位不但一言不發,還在似笑非笑地盯著他。好半天后,青云兄弟才轉頭冒出一句話:“手段多得很,等著聽信就是了?!?/br> 馬車在荒草地里走了一段路后,前方是一處水洼子。到了這里,年輕人便跳下了車,登上了另外一輛等在這里的馬車。 后來的車夫并沒有催動馬車,而是依舊在原地。過了一會,等到杜牙人的馬車走遠后,年輕人已經在車里將手槍重新插在了腰間,然后只見他拿起步話機,開始呼叫:“這里是劉青云,呼叫古天樂。” 很快,步話機里傳來了回答:“古天樂收到,請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