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4章
不等夸呂面露喜色,王晞卻又厲聲道: “然可汗違背盟誓,上天不懲,陛下亦會興兵問罪,大齊將遷都長安,以傾國之力,畢生與可汗周旋,不再南顧!” 一番恐嚇,讓夸呂脊背發涼。 宇文泰許諾共分關隴,他得關中,由夸呂收獲隴右,有宇文泰在關中抵御高齊,這才使得夸呂動心。 但高齊要是主動放棄隴右,死守關中,憑借十五萬兵力,以及關東留守兵力支援,宇文泰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得逞。 如此,空出來的隴右宇文泰能看著自己全吞下? 即使兩方共分隴右之地,只得了半個隴右的宇文泰就能替自己擋住北齊兵鋒? 又或者讓宇文泰全吞隴右,那他夸呂此番背盟究竟在圖什么,就為了激怒高澄,讓他如恐嚇之言中所說,與自己死磕一輩子? 夸呂不相信高澄真會惱羞成怒的放棄混一中國,而向吐谷渾用兵。 但他不敢冒這個風險,畢竟吐谷渾國的國力遠遠比不得高齊,否則當年也不會成為北魏附庸。 思忖許久,他終于有了決定,對著色厲目張的齊使王晞笑道: “大齊天子多慮了,昔日盟誓,言猶在耳,我又怎會助紂為虐,行背盟之事,煩請轉告天子,夸呂雖蠻夷,卻也知信義,愿與大齊永結盟好。” 王晞心底松了一口氣,但面上卻不依不饒地正色道: “可汗既然仍記往日誓言,請斬宇文泰之使,以明心跡!” 夸呂害怕惹怒高澄,卻不怕得罪宇文泰,畢竟與蜀地之間還隔了一個隴右,宇文泰在北伐成功之前根本打不了他,即使北伐成功了也要抵御高澄的反撲,更不可能與他交惡。 當天,由前一批齊使確認過后,王晞帶了十余顆頭顱回去向斛律光復命,斛律光這才從隴右退回大散關,專注防備宇文泰北伐。 原時空中,吐谷渾實行遠交近攻之策,與東魏聯姻,趁東西魏大戰,屢屢出兵在西魏后方作妖。 待高歡死后,宇文泰得以抽身,只是領兵巡視隴右,一仗未打,夸呂便已震懼,遣使向西魏貢獻方物,從此專注于廢殺太子,再不敢興兵犯境。 如今高澄揚言他若敢在自己背后搞事,這輩子啥也不干,遷都長安,專門盯著他打,這威懾力可比宇文泰巡視隴右大多了,夸呂被恐嚇后,獻上了宇文泰使者的頭顱也在情理之中。 南梁正面臨高澄南侵的威脅,不可能再有余力圖謀蜀地,宇文泰此時早就來到了漢中。 沒盼來吐谷渾出兵的好消息,反倒知曉使者被夸呂所殺,他也只得無能狂怒,正如先前所說,宇文泰還真就拿夸呂沒辦法。 沒了吐谷渾的幫助,面對高澄在關隴地區安排的五萬戰兵,十萬州郡兵嚴陣以待,宇文泰立于漢中城頭,東望長安,最終卻只剩了一聲嘆息。 這期間他也曾派遣細作往關隴煽動民眾叛亂,但如今關隴之人大多是關東遷民,按照他們的說法便是‘高氏分我田地,免我稅賦,宇文氏于我有何恩義?’ 關隴內部亂不起來,寄予厚望的外援吐谷渾人殺使決裂,也不知那柔然人究竟怎么想的,不會真以為嫁了女兒給高澄,他就真把你阿那瓌當岳父一輩子敬著吧。 這也就是宇文泰久在蜀地,當然不知曉漠北柔然與突厥的對立。 畢竟這時候,突厥在明面上還是屬于柔然附庸,在宇文泰的視角,柔然攻滅仇敵高車,自該是一統漠北的局面,他著實想不通為何阿那瓌會放任高澄南下,而不在背后添亂,難道他就不怕高澄真的混一中國,反過頭來咬這個岳父一口? 阿那瓌當然怕,但他更怕自己出兵襲擾北齊邊境,惹惱了女婿,將他推向突厥一方。 尤其是在知曉高澄與突厥結下婚約的情況下,今時不同往日,突厥基本完成了對高車余部的整合,對草原霸權的野心也逐漸展現。 高澄的使者將婚約暗中透露給阿那瓌的同時,也告知他,高澄拒絕了突厥共分柔然部民的提議,不會干涉草原戰事,也希望阿那瓌不要在北齊南征的時候干涉中原戰局。 事實與使者所言略有出入,比如高澄拒絕的是突厥請他出兵,所謂共分柔然部民,是突厥人給予他不干涉漠北霸權之爭的報酬。 可誰讓小高王是個大孝子,報喜不報憂,怎么地,岳父難道就不是父了么。 一個吞并了高車余部的突厥已經讓阿那瓌感覺到棘手,若使高澄與之聯合,柔然更難抗拒。 高澄如果真有那份本事,能夠統一華夏,大不了柔然回到早些年時光,曾向北魏稱臣一般,淪作高齊附庸。 對于阿那瓌來說,打不過高澄,大不了上表稱臣,這時候還沒有中原王朝能夠實際控制漠北的先例。 可要是沒打過突厥,便是身死國滅,為突厥所吞并。 在突厥崛起的情況下,阿那瓌又怎會惹怒高澄,去干涉中原戰事。 阿那瓌的顧慮,同樣也是突厥首領阿史那土門所要面對的。 有些人是誰贏,他們幫誰,但草原霸權爭奪上,高澄幫誰,誰便能占據壓倒性的優勢。 柔然人投鼠忌器,突厥人也不敢在隴右北疆興風作浪,只能說高澄確實選擇了一個好時候出兵南梁,周邊勢力僅有宇文泰有心給他拖后腿,但偏偏他又是實力最為弱小的存在。